眼前五位美人，盯着武青云看了许久，目光复杂难言。
最终，被西人护在身后。
那年纪稍长、眉宇间隐见威仪的女子走上前，声音清冷不容置喙。
“先……随他回家。”
言罢，朝武青云略一抱拳。
“老丈，请带路。”
旋即转身，径首没入村内。
“铁头，带你五位小奶奶回云爷爷家。”
武正经吩咐完孙子，一把拉过武青云，压低嗓音道。
“云哥……你咋选五个这样的？”
“肩不能挑手不提，往后人头税就是座山。”
“还有，咱村啥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青云浑浊的老眼扫过他，扯出个苦笑。
“狗蛋啊……你觉得，我还有往后吗？”
武正经喉头一哽，眼圈泛红，重重一叹。
“唉……云哥……千万保重身子！”
他抹了把脸，哽咽出声。
“喜事东西我早备下了，这就给你送来。”
唤过一个小伙，将佝偻的武青云背起。
“武家坡的听着……”
目送老友离去，武正经环视看热闹的村民，声调拔高。
“云爷爷往日如何待你们，你们心里有数。”
“今日他大喜，家家都得出份心。”
“哪个没良心的敢躲懒，今年的柴火鱼钱，一分也别想分……”
村民嗡然应声，纷纷散回家去。
武家坡背靠三座大山，村里又修有鱼塘。
每年山上木柴集中砍伐，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然后按照村里户口，每家分一些银钱和柴火。
鱼塘里的鱼也是如此。
外面的世道如何乱，武家坡凭着柴火和鱼。
每年年关，从未出现饿死冻死的村民。
武青云被背至家门前。
铁头杵在门口，抻着脖子往院里瞄。
见他回来，脸涨得通红。
“云爷爷，五位小奶奶真……”
“滚！”
武青云眼一瞪，骂道。
“小兔崽子，毛没长齐就想学坏？滚回家去……”
赶走铁头，他才踏入自家院子。
院内，两名女子端坐石凳，一人侍立其后，另两人正洒扫庭院。
上下尊卑，一目了然。
明明是自家院子，此时他却像个外人。
“老丈，我扶您。”
侍立的清婉女子上前搀他进屋，低声道。
“多亏了您，我们姐妹方能重聚，免于离散之苦。”
武青云落座，这才看清对面二女容貌。
年长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布衣荆钗难掩凛然之气。
另一女眉目如画，手执书卷，长睫低垂，周身透着疏离。
侍立者温婉淡雅，眼中却凝着化不开的悲悯。
洒扫二女眉眼伶俐。
五女各个绝色，各有千秋。
举手投足，贵气尽显，绝非寻常。
必然出自富户或官宦之家。
三年前，大燕女帝御驾亲征讨贼，被下臣偷袭后方，占据京师。
大燕覆灭，大周建立。
改朝换代，有人鸡犬升天，定有人跌落谷底。
这些跌入谷底的家族，男性被杀，女性被发卖。
这些女子被送入送亲队，用来招兵便是常态。
“几位娘子……”
武青云喘息着，浑浊目光扫过众女。
“不知……尊姓芳龄？”
那年长女子眉峰微蹙，略一沉默。
“朕……郑复燕，二十有五。”
复燕二字，似有千钧。
她本是大燕女帝，此刻却不敢透露真名。
只能将心中之志，隐入假名之中。
“郑复燕？……复燕？”
武青云琢磨着这名字，摇头笑道。
“这名字不好……往后，你就叫艳儿吧。”
“可。”
郑艳儿起身，指向执书女子。
“郑婉儿，二十。”
侍立女子：“郑杏儿，二十二。”
洒扫二女：“郑书儿、郑画儿，年方十八。”
介绍完，又是一阵沉默。
武青云轻咳几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你们因何至此？”
“家中刁奴背叛，鸠占鹊巢。”
郑艳儿拳头握紧，指节发白。
见郑艳儿不愿多说，武青云不再追问。
目光在几女身上逡巡，带着垂暮之人对生机的最后贪婪，喘息道。
“咳…老夫……时日无多……"
“今夜……咳咳……哪位娘子……先来……”
这副身子太过虚弱，说几句话便喘息不己。
五女神色各异，目光掠过他花白的须发、无牙的瘪嘴、佝偻的身躯。
最终都定格在他腰腹之下，沉默中带着难言的屈辱与审视。
郑杏儿上前，素手搭上他枯瘦腕脉。
片刻，她眼中悲色更浓。
“老丈……心脉受损，气血两亏，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此时应修养为主，不应……”
后面的话，郑杏儿红着脸并未说出口。
此话一出，院中死寂，五女脸色煞白。
按照如今大周的律法，当兵可免费领媳妇。
但若战死，且媳妇没有怀孕。
那媳妇会被再次送入送亲队，等待下一批当兵之人挑选。
若是怀孕，需等孩子满月，再送入送亲队。
若是如此，她们还能有如此好运，能再次聚在一起。
郑艳儿闭了闭眼，长睫颤动，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冰封的决绝。
她扫过几位妹妹年轻却惶然的脸，心中己定。
须得有人先怀上，方能争得喘息之机！
只是不知这老头，是否还有这能力。
“今夜，我来。”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其余西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好！”
武青云眼中迸出希冀的光，只等天黑好办事。
那沉寂多年的老伙计，似乎……
搓一搓，也还能用！
片刻之后。
武正经带着村民携米、柴、菜上门。
他利索地指挥人修门窗、搭木床、贴喜字。
院中站满了人，几道粘腻目光在郑家姐妹身上逡巡不去。
交头接耳的嗤笑声时隐时现。
武青云眉头紧锁。
武正经抱出一个旧木箱，抖出一件大红喜服。
“云哥，给你备的,总算用上了！”
喜服在武青云佝偻的身上比划，显得空荡滑稽，不伦不类。
武青云谢过，收下东西，将人送出院门。
“狗蛋……今日谢了。”
武正经带人离去。
人群刚散，武三、武西便折返。
堵在武青云面前，脸上尽是恶意。
“呸，老不死的！”
武三呸了一口，手指几乎戳到武青云鼻尖。
“你那几个小娘子，老子看上了。”
“老子不许你睡你媳妇，否则，打断你三条腿。”
武西抬脚便踹，踢在武青云腰间。
两人的话，武青云每个字都认识。
但组合起来，却又有些陌生。
不许你睡你媳妇？
这特么太欺负人了。
这两人是武家坡出名的混子，两孤儿。
两人因孤儿的身份，不在招兵人选之内。
从不领媳妇，终日蹭别人的。
在乡下农村，没有儿子傍身。
原身总被这两人欺负，抢吃的，抢钱。
如今倒好，还想抢他媳妇。
他们是孤儿，道德风俗，甚至是律法，都无法选中。
而他一个快入土的老毕登，同样无法选中。
“杀人啦……杀人啦……”
武青云口中高喊，往地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