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军开拔前夕

马蹄踏碎夕阳,武家坡熟悉的土路在眼前延伸。

武青云勒马坡前,却猛地一怔。

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记忆中的土路,被崭新的青石板路替代。

道路两旁的树木己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三米见宽,流速极快的河流。

道路尽头,一座雄伟的假山坐落在此。

假山中镶嵌着厚重的铁门。

铁门上方,假山修建着宛如长城的城楼。

城楼下方,挂着一块金色牌匾。

牌匾之上,笔走龙蛇刻着三个金色大字。

“武家坡!”

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破败村落的影子。

如今这武家坡,不像是村落,倒像是一座小城。

一座固若金汤,且有着火药震慑的小城。

武青云驱马向前。

在一声声“姑爷回来了”的高喊声中。

骑马进入武家坡,回到自己的院落。

立在马上,看着眼前陌生的家,武青云挠了挠脑袋。

那座新修的小院竟己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青砖黛瓦、飞檐斗拱的宅邸,朱漆大门紧闭。

门前石狮威严,数十个持刀护卫守在门前。

庄严肃穆,竟透着几分行宫气派。

“姑爷回来了!”

门口眼尖的护卫一声欢呼,厚重的大门轰然洞开。

郑艳儿一身鹅黄襦裙,如乳燕投林般扑来。

身后跟着郑杏儿等一众女子,莺声燕语瞬间将他淹没。

“夫君……”

关切与欣喜扑面而来。

武青云心头微暖,任由郑艳儿替他拍打风尘。

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庭院,暗自欣赏。

假山流水,回廊曲折,连角落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

这哪还是他记忆中的家?

“快!九娘备热水、书儿准备饭食……”

“画儿把新裁的衣裳拿来……”

“楚白将新研制的火药包拿来给夫君过目……”

“杏儿将新研制的金疮药备上一些,一会给夫君带上……”

郑艳儿连声吩咐,众女如穿花蝴蝶般忙碌起来。

她挽着武青云手臂往正厅走,眼波流转间满是欣喜之色。

“夫君,妾身有件喜事……”

“巧了!”

武青云笑着打断,看着比往日温柔许多的郑艳儿。

“为夫也有件喜事……盐矿,五五分……”

将清河镇盐矿之事的经过,告知郑艳儿。

并从怀中摸出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印,轻轻拍在她掌心。

“此乃信物,见印如见齐清然。后续交割,夫人全权接手。”

玉印入手冰凉,正面那个繁复古拙的“齐”字刺入眼帘。

郑艳儿指尖猛地一颤!

前齐皇族信物!

她倏然抬头,看向武青云的眼神如同惊涛骇浪。

盐矿,五成!还是与那神秘莫测的前齐余孽合作。

有此倚仗,蛰伏经年的复国大业……何愁不成!

她强压下几乎冲口而出的狂喜与欲望。

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才没让声音泄露半分颤抖。

“夫君……此物……太过贵重……”

深吸一口气,抬眸望进武青云眼底,那里面只有平静的信任。

收起推诿的话,郑艳儿忽然展颜一笑,明媚如春。

凑近武青云耳边,吐气如兰。

“我怀孕了……夫君……我们要有孩儿了……”

轰!

武青云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他猛地僵住,目光死死盯在郑艳儿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高中生灵魂深处那点懵懂,骤然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孩子?他的孩子!

在这异世……他竟真要扎根了!

“真……真的?!”

他声音干涩,手不受控制地抚上那柔软的所在。

动作轻得像触碰稀世珍宝。

掌心下,仿佛能感受到一个新生命微弱却顽强的搏动。

“嗯!”

郑艳儿脸颊绯红,重重点头。

这一夜,武家坡新宅灯火通明。

饭食精致,热水滚烫。

新裁的玄色劲装针脚细密,特制的牛皮火药包塞得鼓鼓囊囊。

武青云被众女环绕,享受着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小别胜新婚,红烛帐暖,雨露均沾,自不必细说。

翌日清晨。

武青云一身利落新装,背上鼓胀的包袱。

郑艳儿送至门前,犹豫片刻。

从怀中拿出一柄裹着锦缎的金色短刀。

“杏儿,将那幅画拿来……”

郑杏儿从书房中抱出一幅画。

郑艳儿接过,展开有些年头的画作。

望着画中那骑在马上,腰胯弯刀,笑靥如花的女子。

叹息一声,一脸回忆之色。

当年,她还是公主之时,女扮男装,跟随兄长前往北疆。

在那里机缘巧合成了画中女子的金刀驸马。

成亲当夜,她趁着夜色离开……

这世间,心中有愧之人,唯此一人。

郑艳儿卷起画,小心塞入武青云怀中,神色郑重。

“夫君,若遇画中女子,便将此刀还她。”

“若她有难……夫君力所能及,便帮她一把。”

武青云没多问,点头收下。

“艳儿放心,我定会谨记在心……”

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一眼坡顶那座在晨光中泛着金光的宅邸。

以及门边抚着小腹、目送他远去的郑艳儿。

和郑杏儿、郑婉儿、郑书儿、郑画儿……等一众女子。

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返回军营。

军营,演武场。

杀声震天,烟尘弥漫。

郑一稳坐点将台,握着插在地上的军旗。

身前,千余火头营士卒结成圆阵,人人带伤,眼神却凶悍如狼。

他们脚下,己躺倒数百先锋营精锐。

“废物!一群废物!”

点将台上,宋十三脸色铁青,一掌拍碎紫檀扶手。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面依旧飘扬的“武”字旗。

又瞥向对面先锋营阵中焦躁暴怒的李贵,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李贵满脸狰狞,状若疯魔。

他精心操练的铁血悍卒,前锋营的百战老兵。

竟被这群火头营的老弱病残用最笨拙的龟壳阵。

硬生生拖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前锋营精锐,竟干不过火头营的老弱病残。

甚至前锋营处于下方,败相尽显。

若让人知晓,这辈子都别想晋升。

“给老子破阵……破阵啊……”

李贵嘶声咆哮,眼中血丝密布。

他猛地朝身后亲兵使了个眼色。

亲兵会意,悄然退下。

片刻后,阵中寒光一闪。

先锋营士卒手中未开刃的操练刀。

竟被悄无声息换成了雪亮锋利的开刃战刀。

“杀……”

李贵亲自带队,如同疯虎般扑向圆阵最薄弱处。

刀光如匹练,带着刺骨杀意。

郑一眼皮一跳,他猛地抬头看了眼日头。

拔出腰间佩刀,指向前方。

“时辰到……变阵……攻!”

“吼……”

千余火头营老卒齐声暴喝。

圆阵瞬间炸开,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

他们无视了身后象征胜利的军旗,无视了周遭劈来的利刃。

千余双赤红的眼睛,只死死锁定了一个目标。

敌方大将李贵!

人浪,真正的人浪!

带着半个月魔鬼训练积攒的戾气,带着一日九顿肉食催生的蛮力。

更带着被克扣军粮、被视作草芥的滔天怨毒。

轰然撞向李贵!

“拦住他们……拦住……”

李贵惊骇欲绝,他挥刀狂劈。

可攻击全被眼前的火头营士卒挡下。

他愣在原地,不清楚火头营何时有这种战力。

就在他愣神之际,被人浪瞬间淹没。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

他身侧,那三百多本该是他嫡系的精锐。

竟在人群冲来的瞬间,眼神闪烁,脚步虚浮。

如同商量好般,“奋力抵抗”了几下。

便“哎呀”惨叫着,成片成片地“摔”倒在地。

甚至有几个,还“手滑”把刀捅向了旁边同袍的大腿。

“你们……”

可话还没说完,迎接他的是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

没有兵刃,全是裹着铁甲的拳头,穿着硬底军靴的大脚。

李贵身上的黑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护心镜被踹得凹陷。

头盔被打飞,鼻梁断裂,鲜血糊了满脸。

他像破麻袋般被无数双手撕扯、捶打、践踏。

意识模糊前,只听见无数张因狂怒而扭曲的脸在咆哮。

“还我肉来!”

“克扣军粮的狗贼!”

“别打死他……武大人说要留口气……”

混乱中,不知谁一脚踹飞了李贵腰间悬挂的先锋营将旗。

“武”字旗被郑一高高擎起。

演武场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火头营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废物……”

点将台上,宋十三气得浑身发抖。

他狠狠瞪了一眼场中那滩不形的金甲烂泥,拂袖而去。

耻辱!奇耻大辱!

他需要发泄……立刻,马上!

快马加鞭,宋十三带着一肚子邪火首扑盐矿所在。

美人……美酒……

他需要那些温香软玉,来浇灭心头怒火。

盐矿铁门紧闭。

门楼上,一道窈窕的红影凭栏而立,晚风吹拂着她的裙袂。

“开门!”

宋十三勒马门前,厉声喝道。

“见本将军还不开门,活腻了你们……”

齐清然缓缓转身,红纱遮面。

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却淬着冰。

她俯视着马上的宋十三,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宋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

“可惜啊……此处盐矿,如今姓齐了。”

她红唇微勾,玉手轻抬。

“放箭!”

“嗡……”

弓弦震响!

“咻……咻……咻……”

数十支狼牙箭撕裂空气,带着凄厉尖啸,如同毒蜂般攒射而下。

箭矢精准地钉在宋十三马前三尺之地,排成一道森然的死亡界线。

宋十三胯下骏马惊得人立而起!

他死死攥紧缰绳,抬头死死盯住门楼上那道红影。

盐矿……怎就被这妖女占了?

“齐!清!然!”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你给本将军等着……”

红影轻笑,笑声随风飘散,带着无尽的嘲弄与一丝期待。

“宋将军,北疆路远……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