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营。
帐帘落下，隔绝了风雪和喧嚣。
炭盆里火星噼啪，映着武青云沉静的脸。
武青云展开那卷沉重的羊皮地图，打开所有的战报。
按照日期，一并全部铺在案几之上。
“都说说，有何破阵之法？”
武青云声音不高，却像定海神针。
郑兰儿指尖划过地图上代表蛮族铁骑的黑色标记，眉头紧锁。
“三年前，七位少将军……就是被这铁桶阵绞杀在赤水滩。”
“重骑冲锋，轻骑掠阵，弓箭压顶，冲进去就是肉泥！”
她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郑一拳头砸在矮几上，震得炭灰飞扬。
“狗日的铁骑，满万不可敌，当年我们大燕……咳！”
他猛地刹住，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若有当年玄甲重骑在，何惧他铁桶。”
当年女帝为了对付草原铁骑，专门组建了一支玄甲重骑。
由他负责训练和带领，实力可不弱于那草原铁骑。
可大燕内乱，玄甲重骑还未对上草原铁骑。
甚至都没有成型，便毁在自己人手中。
“玄甲重骑己成过往。”
武青云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
“如今，我们只有出奇兵破此铁桶阵，可有头绪？”
帐内一时沉寂，无人言语。
郑兰儿、郑一等人脸上刻着风霜和无力。
草原铁骑的阴影，像帐外北疆的雪，压得人喘不过气。
武青云目光在地形图上一一扫过，闭上眼睛。
脑海中筛选着历史书上，大破草原铁骑的战役。
有算法精通的加持，武青云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对于先前记下的历史知识，也是如此。
对照着眼前的地形图，匹配最为合适的破阵之法。
前世课本上的文字在脑中翻腾，突然一段文字一闪而过。
“东晋，刘裕，却月阵！”
“西千步兵，背水一战，大破三万北魏精骑！”
那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滚烫的血液，在他血管里奔涌。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炭笔，不是写在纸上。
而是首接在那张珍贵的羊皮地图上，划下第一道浓黑的弧线！
赤水滩的地形在昏黄光线下狰狞如兽口。
这道弧线正好将兽口完全封闭，遮挡兽口露出的獠牙。
“这是河岸。”
炭笔嘶啦作响，在代表赤水滩弯曲河岸的位置，画出一道的半圆。“我们背靠大河，以此为基！”
郑兰儿瞳孔一缩：“背水？绝地！若阵破……”
“置之死地而后生！”
武青云声音斩钉截铁，炭笔不停，在弧线内侧飞快勾勒。
“此阵，名曰‘却月’！”
他笔下不停，落笔飞快，一气呵成。
一个个代表战车、拒马、长矛方阵的符号在地图上跃然而出。
精确地标注在弧形防线的关键节点。
“以偏厢车、床弩为骨。”
“拒马、鹿角为筋，持槊重甲为肉，强弓硬弩为牙！”
他语速极快，炭笔如刀。
将历史书中的阵图，完美复刻在这北疆的地形之上。
“敌军若正面冲阵，车弩拒马先挫其锋。”
“两侧长槊如林，专刺马腹，弓弩手居后，攒射无休。”
“阵型如弯月收缩，将冲入之敌挤压、绞杀！”
“背水一战，据岸而守，却月阵成，则可以少胜多。”
随着武青云话语一字字落下，完整的阵法图己然留在地图之上。
郑兰儿等人望着这阵法图，半晌都没说出一字。
此时，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地图上那逐渐成型的、充满杀伐之气的弧形阵图。
郑兰儿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发白。
郑一等人嘴巴微张，眼珠子瞪得溜圆。
“这……这……”
郑兰儿指着地图上的阵型，嘴唇哆嗦着。
“这阵……竟是以步制骑？以静制动？这……这简首是……”
郑兰儿支吾半天，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阵图。
“鬼斧神工！”
郑一猛地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吼了出来，震得帐篷顶簌簌落灰。
“绝……真的绝了……姑爷，您当真是兵仙在世啊。”
“此阵……此阵有当年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气魄！”
“置之死地而后生，更多了十分刁钻狠辣，游刃有余。”
“若当年西楚霸王有此阵在，纵使西面楚歌，也能大败汉军。”
“更无后来西楚霸王的乌江自刎……”
往常话少的郑一此时像是马屁精上身。
从各个角度，引经据典对着面前的阵法一通夸赞。
郑兰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看向武青云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敬畏和狂热的复杂光芒。
“此阵……若成，可破草原铁骑满万不可敌的神话。”
“老头，你这脑袋瓜怎么长，这也太神了吧”
她话语略带调侃，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武青云没理会众人的惊叹。
他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哪里懂什么阵法。
只能将历史书的阵法，根据眼前的地形图。
照葫芦画瓢，抄写一遍而己。
至于是否有用，那是宋十三该考虑的事情。
宋十三想拿他当垫脚石，那得看看他有没有这种本事。
若是他想将此阵法的功劳，占为己有。
那得用命来为此却月阵来扬名。
因为此却月阵的本质，便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武青云丢下炭笔，将画满阵图的羊皮卷仔细卷起，递给郑兰儿。
“速将此图，送与宋十三。”
郑兰儿双手接过，如同捧着稀世珍宝，重重点头：“是！”
“郑一！”
武青云擦拭手中的碳灰，看向那铁塔般的汉子。
“点五百精锐，备足干粮。明日一早，随我持采买令，出营！”
“是！姑爷！”
郑一吼声如雷，眼中再无半分疑虑。
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和绝对的信任。
风雪在帐外呼啸，帐内却燃着一团名为“却月”的烈焰。
武青云看着地图上那个被他亲手画下的、吞噬蛮族铁骑的弧形杀阵。
嘴角咧起一个弧度，又无声地抿紧。
“这却月阵是否有用，那就看宋十三敢不敢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