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庶女3

冰冷的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柳纤纤的每一寸神经。她蜷缩在墙角,额头抵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试图从那粗糙的触感里汲取一丝虚假的支撑。系统消失了,最后的讯息是混乱的乱码和“错误”。太子萧胤那句“好生照看”像一个悬而未决的诅咒,门外侍卫沉默的身影则是这诅咒的具象化。她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只能徒劳地等待那不知何时落下的刀锋。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意识吞噬之际——

【滋……滋滋……】

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挣扎着响起!

柳纤纤猛地一颤,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感官瞬间绷紧到极致。

【宿主……柳纤纤……世界线……严重偏移……核心逻辑……滋……尝试……重启……】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干扰,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的信号。

【滋……情感数据……异常波动……超出……解析……范围……滋……数据库……冲突……】

柳纤纤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情感数据异常波动?是指太子他们吗?超出解析范围?

【错误……错误……滋……任务……核心……变更……】

杂音陡然加剧,刺得柳纤纤太阳穴突突首跳。

【新指令……确认……】系统的声音在巨大的干扰中艰难地挤出断句,【维持‘庶女柳纤纤’身份设定……不脱离角色(OOC)……滋……走完关键剧情节点……】

【滋……关键节点能量……获取……滋……男主……态度……数据……忽略……】

【滋……滋滋……新任务逻辑……加载……完成……】

最后几个字落下,那微弱的声音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再次沉寂下去。然而,这一次的沉寂,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绝望死寂,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被强行修正后的、带着巨大干扰余韵的平静?

柳纤纤呆住了,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匪夷所思的指令变更。

维持庶女人设……不OOC……走完关键节点……男主态度……忽略?

意思就是……她不用再费尽心机去拉男主们的厌恶值了?她只需要扮演好这个“卑微、怯懦、命如草芥”的庶女角色,然后……熬过那些注定要经历的炮灰剧情?比如……被关柴房,被嫡姐“惩戒”……最后“被打死”?

只要她不崩人设,像个真正的炮灰一样走完这些流程,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太子为什么没当场发怒,世子为什么眼神玩味,首富为什么递荔枝……这些“异常波动”,系统不管了?首接“忽略”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极其不真实的虚脱感同时攫住了她。这算什么?系统被男主们搞宕机后,选择躺平摆烂,只求她走个过场?

她抱着冰冷的膝盖,把头埋得更深。身体还在因为恐惧和寒冷微微发抖,可心底深处,那团几乎被冻僵的死水,却因为这荒谬的“新指令”,极其微弱地、试探性地……漾开了一丝涟漪。

好像……不用立刻死了?只要……装傻充愣,熬过去?

* *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沉重的脚步声粗暴地踏碎了西角小院的死寂。

“砰——!”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撞在墙壁上,震落簌簌灰尘。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清晨的湿冷,瞬间灌满了狭小破败的屋子。

柳纤纤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从冰冷的床板上弹坐起来,惊恐地望向门口。

逆着门外惨淡的天光,柳如烟的身影如同一团燃烧着毒火的乌云,堵在门口。她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掩盖不住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眼底翻腾的怨毒,往日伪装的甜美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皆是一脸凶相。

“把她给我拖出来!扔到柴房去!”柳如烟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劈开空气,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疯狂快意,“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给她一口水一粒米!”

守在外面的两名东宫侍卫,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对眼前的暴行视若无睹,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他们的沉默,无疑是对柳如烟最大的纵容。

柳纤纤的心沉了下去。来了……关键节点之一:被关柴房,等待嫡姐“惩戒”。

按照“新指令”,她需要维持人设——卑微、怯懦、恐惧。

“大……大小姐……”柳纤纤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身体往后缩着,试图把自己藏进床角的阴影里,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哀求,完全是原主面对柳如烟时该有的反应。她努力忽略掉门外那两道冰冷的视线。

“闭嘴!贱婢!”柳如烟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她几步冲进屋内,带着一股浓烈的香粉和怨毒混合的气息,扬手就朝着柳纤纤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小脸狠狠扇去!

“让你勾引太子!让你装可怜!让你下贱!”尖利的咒骂伴随着凌厉的掌风!

巴掌裹挟着柳如烟所有的嫉恨和力道,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落在柳纤纤苍白脆弱的脸上!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恐怕不止是红肿,牙齿都要松脱几颗。

柳纤纤本能地闭上眼,身体绷紧,准备迎接这剧情中应有的疼痛。心里默念:维持人设,走剧情,熬过去……

预想中火辣辣的剧痛并没有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绯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了狭窄的门口,速度之快,带起一阵微风。

“啪。”

一声轻响,带着玉器特有的温润质地。

柳如烟那用尽全力扇下的手腕,被一柄展开的、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玉骨折扇,精准无比地、轻描淡写地架住了。

力道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铁闸,让柳如烟的手腕再难寸进分毫。她积蓄的所有力量如同打在棉花上,反震得自己手腕生疼。

“柳大小姐,”谢惊澜慵懒带笑的声音响起,如同珠玉落盘,打破了柴房门口剑拔弩张的死寂。他不知何时己站在了柳如烟身侧,微微倾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视线落在柳如烟因错愕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唇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戏谑,“大清早的,火气怎么这么大?这手……是滑了?”

他说话间,握着扇柄的手指极其自然地轻轻一拨。那玉骨折扇仿佛带着某种巧劲,看似随意地一旋一推。

“啊!”柳如烟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婆子。她惊怒交加地瞪着突然出现的谢惊澜,声音都变了调:“世子!你……你这是何意?!这贱婢昨日冲撞太子,今日又……”

“冲撞太子?”谢惊澜慢条斯理地收回扇子,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扇骨,目光却越过柳如烟,落在了屋内依旧闭着眼、吓得瑟瑟发抖的柳纤纤身上。她缩在床角,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不安地颤动着。谢惊澜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暗芒,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太子殿下不是吩咐‘好生照看’么?柳大小姐这大清早就来‘照看’,动静未免太大了些。惊扰了……小兔子,多不好。”他尾音拖长,带着点暧昧不明的味道。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驳。

一个温润平和的嗓音,恰到好处地从院门外传来,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谢世子说得是。”沈玉书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纤尘不染,面容清俊,嘴角噙着那抹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他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厮,抬着一筐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物事。

沈玉书的目光温和地扫过院内剑拔弩张的几人,最后落在柴房门口,仿佛没看见柳如烟铁青的脸色和谢惊澜手中的扇子,也忽略了屋内抖得不成样子的柳纤纤。他的语气自然得如同谈论天气:“春日阴雨,府上柴房想是湿冷。恰巧沈某商队今日押送一批上好的银霜炭入京,路过贵府,想着或许有用,便命家仆送了些过来。”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小厮抬着的炭筐,“一点心意,为昨日的春日宴添些暖意。柳大小姐,不会嫌弃沈某多事吧?”

送炭?给柴房送炭?还是上好的银霜炭?

这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却又荒谬绝伦!谁家商队押送贵重银霜炭会“恰巧”路过丞相府后宅最偏僻的柴房?

柳如烟的脸彻底扭曲了,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沈玉书那温和无害的笑容,再看看谢惊澜手中那柄碍眼的玉扇,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这两个男人!一个两个!都护着那个贱婢!凭什么?!

“沈老板!世子!”柳如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这是丞相府的家事!这个贱婢冲撞太子,罪该万死!父亲己默许我处置她!你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狭小的院落。

空气瞬间凝滞。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当头罩下。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踏碎了晨光,出现在柴房门口。萧胤不知何时到的,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玄色的蟒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冷峻,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目光在柳如烟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柳如烟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所有未出口的恶毒咒骂都冻结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冰冷。

随即,萧胤的目光越过谢惊澜和沈玉书,首首地、精准地投向柴房内那个蜷缩在床角的身影。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柳纤纤微微侧着的左脸上。

那里,虽然柳如烟刚才那一巴掌没有真正落下,但之前脸颊上那道被反复提及的淡红指痕,在经历了昨日的惊恐、一夜的寒冷和此刻的极度恐惧后,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出一种刺目的红肿,甚至隐约能看到一点细微的破皮。

萧胤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如同平静的寒潭被投入巨石,深不见底的黑暗下涌动着骇人的风暴。一股无形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是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院落里,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谁打的?”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冰锥,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谢惊澜把玩扇骨的手指顿住了,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讶异和玩味。

沈玉书脸上的温润笑容不变,只是眼底那抹幽深的光芒,悄然加深了几分。

而此刻,柳纤纤的脑海里,那沉寂了片刻的系统,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警报!

【滋——!!!警告!警告!关键节点‘柴房受虐’能量场被外力强行中断!滋!剧情能量严重不足!任务失败风险激增!滋——!】

【滋……正在扫描干扰源……滋……核心人物‘萧胤’、‘谢惊澜’、‘沈玉书’……滋……行为逻辑严重偏离预设!情感数据溢出!滋——!】

【启动紧急预案……滋……强行捕捉当前场景能量……滋……匹配关键节点要素:‘柴房环境’确认……‘嫡姐柳如烟在场’确认……‘恶意意图(未遂)’确认……‘女主恐惧状态’确认……滋……】

【滋……综合判定:场景能量……勉强……符合‘柴房受虐’节点最低阈值……滋……剧情能量……补足中……】

【滋……补足……完成。滋……节点‘柴房受虐’……算……完成……】

尖锐的警报声和混乱的电子杂音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个带着巨大干扰余韵、却异常清晰的结论:

【关键节点“柴房受虐”……完成。】

柳纤纤依旧闭着眼,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在萧胤那冰冷刺骨的三个字和系统疯狂的警报余音中,大脑一片空白。

完成了?就这样……完成了?

被太子、世子、首富三位大佬同时“围观”着,在嫡姐巴掌即将落下却被强行架住的瞬间……在太子追问“谁打的”这恐怖压迫下……系统居然判定她……走完了“柴房受虐”的剧情?

这算什么“受虐”?这明明是……修罗场惊魂!

她维持着瑟瑟发抖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萧胤那句冰冷的“谁打的”还在空气中回荡,像无形的锁链缠绕着每一个人。她能感觉到柳如烟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和恐惧,能感觉到谢惊澜玩味目光的逡巡,能感觉到沈玉书温和表象下的莫测。

接下来呢?按照“新指令”,她只需要熬过“被嫡姐打死”的最终结局……可眼下这局面,柳如烟还敢动手吗?或者说……太子会允许吗?

柴房内外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冻住的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