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叫着，声音凄厉。
最后，还是小张和两个同事一起上来，才用手铐把她制服。
女孩被带走后，我站了起来，看着厨房里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
那锅东西己经不再冒泡，而是凝固成了一块黑色的，像沥青一样的东西，表面还隐隐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那个论坛说的，全是真的。
这不是普通的案子。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轻易夺走人命的“东西”。
那个女孩，在审讯室里情绪稳定下来后，哭着把一切都说了。
她家境贫寒，母亲重病需要一大笔钱。
她在网上看到了“客人的菜”的传说，就动了心思。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凑齐了所有的材料。
“我……我只是想救我妈妈……”
她哭得泣不成声。
“我严格按照菜单上说的做了，每一步都很小心，可最后……最后还是失败了。”
“那个菜单，到底是从哪来的？”
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女孩摇了摇头。
“不知道，那个帖子是匿名的。但是，帖子里提到过一个地方。”
“他说，最初的菜单，是在我们市一家己经废弃的餐厅里发现的。”
“餐厅叫什么名字？”
“‘客来香’。”
“客来香”，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
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市里很火的一家饭馆，听说老板的拿手菜是一绝。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一夜之间，全家都消失了，饭馆也就那么荒废了。
当时还成了市里的一桩悬案。
现在看来，这家人，八成也跟“客人的菜”脱不了干系。
我和小张申请了搜查令，带着几个人，去了那家废弃的“客来香”餐厅。
餐厅在一个老城区的深巷里，周围都拆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一栋孤零零的小楼。
门上的锁早就锈死了，我们用液压钳才剪开。
一股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尘土气息涌了出来。
大堂里桌椅板凳都蒙着厚厚的灰，上面还盖着白布，像是主人只是出了个远门。
我们首接去了后厨。
后厨比大堂更乱，锅碗瓢盆扔了一地。
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有一些黑色的残渣。
“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小张在墙角的一个柜子里，翻出了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
是那家餐厅老板的日记。
日记的前半部分，都是些经营的琐事，还有他研究新菜的心得。
从字里行间能看出，他是个热爱烹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转折，发生在日记的后半部分。
老板在日记里写道，他偶然从一个收古董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块古老的石板。
石板上，就刻着那份鬼画符一样的“菜单”。
出于厨师的好奇，他开始研究这份菜单。
他发现，那些奇怪的文字，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开始疯狂地尝试制作这道“客人的菜”。
日记的字迹，也从一开始的工整，变得越来越潦草，越来越疯狂。
“它是有生命的！这份菜单是有生命的！它在对我说话！”
“我感觉就快要成功了！那位‘客人’，就要来了！祂会实现我所有的愿望！”
“我要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厨师！”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是用像是血一样的东西写的。
“今晚，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我把所有人都叫来了，妻子，儿子……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是多么的伟大！”
后面，就再也没有了。
我合上日记，心里一阵发寒。
这一家人，恐怕不是失踪了。
而是那位老板，在制作“客人的菜”失败后，带着全家，都成了“客人”的甜点。
他就是最初的受害者，也是这个死亡诅咒的源头。
“师傅，这个案子，没法结啊。”
小张的声音有点颤抖。
“菜单在网上到处都是，我们根本禁止不了。只要人还有欲望，就会有人去尝试。”
他说得对。
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
我们能救下一个，救不了所有。
我沉默着，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客人”，这个靠吞噬失败者来获得满足的“东西”，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小张的眼神，有点不对。
他正死死地盯着墙角的一块石板。
那应该就是老板日记里说的那块，刻着最初菜单的石板。
小张的眼神，我太熟悉了。
那是痴迷，是渴望，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眼神。
和日记里形容的老板，一模一样。
我心里猛地一沉。
小张的妈妈，去年查出了癌症，晚期。
“小张？”
我叫了他一声。
他没理我，像是没听见。
他慢慢地伸出手，抚摸着那块石板，嘴里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这里的火候，不能用猛火……要用文火慢炖……”
“还有泥土，不能是表层的，要地下一米深的……”
“我明白了……我能成功……我一定能成功……”
“我能救我妈了……”
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陷进去了。
“小张！你清醒一点！”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那是个陷阱！是假的！”
小张猛地把我推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师傅！是真的！我能感觉到！我能做出那道菜！”
他像疯了一样，掏出手机，对着石板上的菜单，疯狂地拍照。
“你拦不住我的！我一定要救我妈！”
我知道，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那个“东西”的诱惑，己经彻底控制了他的心智。
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板。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了我的脑海。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
我没有再去拉扯小张。
我只是默默地退后了两步，也掏出了我的手机。
我打开摄像头，对准了那块石板。
把上面的每一个鬼画符，都拍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打开了微博、朋友圈、抖音……所有我能想到的社交软件。
我把照片传了上去。
然后，配上了一段文字。
“惊天发现！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神秘食谱！做法简单，材料易得！亲测有效！快转给你最好的朋友，一起实现愿望吧！”
我点击了发送。
小张看到了我的举动，整个人都愣住了。
“师傅……你……你干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收起手机，平静地看着他。
“小张，你说，一个顶级的米其林大厨，如果吃到一份用劣质地沟油和假冒调味料做出来的，狗屁不通的冒牌菜，他会是什么反应？”
小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接着说：
“他不会愤怒，他只会觉得恶心。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这道菜了。”
“这个‘客人’，它享受的，是完美的祭品，和由完美主义者失败后产生的，最纯粹的绝望。”
“可从现在开始，网上会出现成千上万个盗版的，乱七八糟的‘客人的菜’。”
“有人会用微波炉去加热，有人会用花盆里的土代替坟土，有人会往里面加番茄酱，加芝士，加一切他们认为好吃的东西。”
“当成千上万份这种‘垃圾食品’的‘愿力’一起涌向它的时候……”
“你觉得，它会怎么样？”
“它会不会……被‘恶心’到再也不想来我们这个世界了？”
小张呆呆地看着我，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地响起提示音。
点赞，评论，转发……
在那个瞬间，我知道，这个案子，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被我“侦破”了。
……
后来的事情，很奇妙。
从那天起，全国范围内，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离奇自杀事件。
“客人的菜”，成了一个网络热梗，一个笑话，很快就被人们淡忘了。
小张的妈妈，在一个月后，检查结果出来，癌细胞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不是那份被“玩坏”了的菜单，所实现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己经退休了，每天在家养花遛鸟。
只是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美食节目，听到主持人说“下面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神秘嘉宾”时，我的手，还是会忍不住抖一下。
我知道，那个“客人”可能只是走了。
也可能，它只是吃坏了肚子，正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