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死前没把马桶一起带下来。
"大人...您先请..."有来捂着肚子,脸色发绿,两条腿夹得像个。没皮己经瘫在墙角,时不时发出"咕噜"一声,活像台坏了的洗衣机。
我第三次冲进判官亭后头的茅房时,孟婆正提着旗袍下摆往外跑,那张常年惨白的脸居然泛着青光。我们俩在狭窄的过道里狭路相逢,她瞪我一眼,我瞪她一眼,最后她一脚踩在我脚背上挤了过去。
"这娘们绝对下毒了!"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肠子像被拧成麻花的毛巾。没脸有气无力地点头,他那张本来就没五官的脸现在更皱了,活像颗放蔫的核桃。
我们几个齐刷刷望向桥那头——孟婆的汤锅还冒着热气,那锅新研制的"孟婆汤plus"昨天被逼着我们试喝过。汤是荧光粉色的,喝下去舌头会跳舞,我怀疑她把阳间流行的跳跳糖当配料了。
"不...不是她..."有去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手里攥着张通告,"食堂...新来的厨子...把巴豆...当腊八蒜..."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阴间食堂的饭我吃过,确实跟孟婆汤有一拼,但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强。正说着,外头传来"扑通"一声,我们伸头一看——孟婆栽在桥中央,还在顽强地往厕所爬。
"好家伙,"我感叹,"连孟婆都能放倒,这厨子人才啊!"
上头派来的调查员是个戴眼镜的判官助理,他捏着鼻子给我们做笔录:"所以...你们都没喝孟婆新汤?"
"喝个屁!"我拍桌子,"那玩意儿看着就跟女鬼的月经似的!"说完才想起在座确实有个女鬼,赶紧瞟了眼桥那头——幸好孟婆还在厕所没出来。
调查员推推眼镜:"食堂两位新厨师是临时工,看说明书自学成才的。"
好么,合着阴间也搞劳务派遣。我正想吐槽,突然一阵绞痛,又往厕所冲。路过孟婆时听见她在隔间里咬牙切齿:"这么大岁数差点死马桶上,太掉价了..."
等我再次回到判官亭,第一对亡魂己经等着了。老头瘦得像麻杆,老太太圆得像皮球,两人脸色发绿——跟我现在的脸色估计差不多。
"武哲,王洁,"我翻着生死簿,"食物中毒?这死法在阴间可太应景了。"
老头一听就来劲了:"判官大人,我老伴做饭那叫一个绝!"他掰着手指头数,"炒鸡蛋能做成炭烧的,煮面条能煮成浆糊,最拿手的是凉拌黄瓜——每次都能拌出新鲜口味!"
老太太踹他一脚:"放屁!上周那道凉拌黄瓜是因为酱油过期了!"
"重点不是这个,"我敲敲桌子,"你俩怎么死的?"
两人突然沉默了。最后还是老头开口:"那天...老伴说山上蘑菇新鲜..."
"省俩钱怎么了?!"老太太炸毛了,"菜市场的蘑菇二十八一斤!山上的不要钱!"
"是不要钱,"老头幽幽地说,"要命。"
我差点笑出声,赶紧咳嗽掩饰:"所以你们吃了毒蘑菇?"
"也不全是,"老头叹气,"老伴非说颜色鲜艳的才有毒,专挑白的灰的采..."他突然眼睛一亮,"不过临死前那顿蘑菇汤确实是她做的最好吃的一次!"
老太太得意地昂起头。我瞅着生死簿上"死亡原因:鹅膏菌中毒"几个字,突然有点心酸。
"下辈子还想在一起不?"我例行公事地问。
两人同时点头。我瞪大眼睛:"武大爷,为啥啊?下辈子还想吃黑暗料理?"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三颗残牙:"判官大人,您没结过婚不懂。吃习惯了,别人做的反而不对味。"他拍拍老伴的手,"就像她嫌我打呼噜,可要是听不见,反而睡不着。"
老太太突然抹眼泪:"死老头子...下辈子我给你报个厨师班..."
我鼻子一酸,"啪"地盖上通过印:"走吧走吧,下辈子记得去超市买蘑菇!"
看着两人搀扶着上桥,我突然觉得肚子没那么疼了。有来在旁边吸鼻子:"大人,您眼睛红了。"
"放屁!"我揉眼睛,"巴豆进眼睛了!"
第二对是年轻夫妻。男的文质彬彬,女的柳眉倒竖,一看就是刚吵完架死的。
"顾辰,王春晓,"我念道,"死因...煤气泄漏?"
"都怪他!"王春晓突然炸了,"说了多少次关煤气!关煤气!"
顾辰陪着笑:"老婆我错了,下辈子一定记得..."
"没有下辈子了!"王春晓更火了,"咱俩都死了!"
我在生死簿上看到行小字:"争吵原因:顾辰忘记结婚纪念日。"
眼看要变成阴间版《老娘舅》,顾辰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食盒:"老婆,我新学的桃花酥..."
王春晓的骂声戛然而止。食盒一打开,香气飘得没皮没脸都凑过来了。那桃花酥做得跟真花似的,粉白相间,还带着露珠——我仔细一看,好家伙,真是露珠,阴间哪来的这玩意儿?
"用琼脂做的露珠,"顾辰小声解释,"阳间抖音上学的。"
王春晓己经吃上了,边吃边嘟囔:"别以为...唔...好吃我就原谅你...老公这个馅儿怎么调的?"
顾辰笑眯眯地看她吃,那眼神腻得我牙疼。等王春晓吃完三个,突然想起还在生气,又把脸一板:"我告诉你顾辰,我再也不可能因为吃了你几道特别好吃的菜而...老公,这几道菜特别好吃!"
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这变脸速度,孟婆都得喊师父。
顾辰趁机搂住老婆:"下辈子我还给你做,做一辈子。"
"通过!"我赶紧盖章,再看他俩腻歪下去,我这条单身狗要当场魂飞魄散了。
第三对进来时,我正揉着太阳穴。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婉可人,看着就养眼。
"王逸飞,沈佳,"我翻着生死簿,"死因...车祸?"
沈佳突然哭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他开车去买小龙虾..."
王逸飞搂住她:"不怪你,那家小龙虾确实好吃。"
我注意到生死簿上的备注:"沈佳曾通过美食攻势成功拆散王逸飞与前女友。"
"听说你老婆靠做饭追到你的?"我八卦之魂燃烧。
王逸飞笑了:"判官大人您不知道,她当时天天往我们公司送饭。"他比划着,"周一是九转大肠,周二是开水白菜,周三佛跳墙...我们全公司都盼着她来。"
沈佳红着脸:"我就是...想抓住他的胃..."
"何止是胃,"王逸飞亲她一口,"命都给你了。"说完两人又亲上了。
我气得手抖,印章差点盖歪。这工作没法干了!天天看人秀恩爱,比上刑还难受!
"通过!赶紧走!"我轰他们上桥,转头问有来,"咱阴间有没有禁止当众接吻的规定?"
有来还没回答,桥那头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孟婆回来了,正阴着脸搅她那锅汤。看见我们几个,她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记了两笔。
"食堂那俩厨子要倒霉了,"没皮小声说,"上次得罪孟婆的,现在在十八层地狱教恶魔做仰望星空派呢。"
我突然有点同情那俩厨子。转念一想,能把巴豆当腊八蒜,也确实该下地狱。
"下一对!"我扯着嗓子喊,试图驱散空气中恋爱的酸臭味。肚子又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巴豆余威,还是被狗粮撑的。
有去凑过来:"大人,您今天判的三对都跟吃有关..."
我望着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的亡魂,突然悟了——原来人间至味不是清欢,是那个愿意为你做饭,或者甘愿吃你做的毒蘑菇的人。
“这事儿没完!”孟婆又在那边摔勺子。我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心想明天得去食堂会会那两位"人才"厨子。不过得先问问,他们今天用的什么品种的巴豆,劲儿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