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夜的风带着细雪,星沉科技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暖,陆沉舟的衬衫领口沁着薄汗。投影仪的蓝光在沈蔓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她指尖敲着触控屏:“反对票 37 票,占比 61%。” 亚克力桌面映出他攥紧的辞职信,纸角印着爷爷手绘的半座斗拱。
“陆总该兑现承诺了。” 沈蔓的珍珠耳钉在灯光下闪过银光。她递过的钢笔帽刻着顾氏集团的 logo,金属笔尖在 “项目终止协议” 上划出第一道墨迹时,窗外突然传来消防车的尖啸。
实验室方向腾起暗黄浓烟,火星子顺着通风管道往上窜。陆沉舟冲过安全通道时,听见顾承远的咒骂混着纸张燃烧的脆响。防火门内,那人正将最后一摞牛皮纸袋踢进火堆,火苗中飞舞的,是爷爷用红笔标注 “五铺作斗拱” 的手绘图纸。
“住手!” 陆沉舟的喉咙被浓烟呛得发紧,他看见培养箱里的糯米灰浆样本在高温中碳化,边缘形成的层叠结构,和苏眠画的修复图第 7 版完全一致。顾承远转身时,袖口的百达翡丽袖扣沾着火星,和 监控里的同款。
“陆沉舟!” 苏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毛衣袖口还沾着父亲遗物箱的木屑,手中的铁皮盒边角磕着掌心 —— 那是从父亲樟木箱最底层找到的,锁扣处缠着和陆爷爷笔记同款的火漆印。
铁皮盒打开的瞬间,火场风向突变。1987 年的材料验收单原件在火光中舒展,“海砂” 一栏的红章盖得歪斜,却清晰可见 “顾氏建筑” 的钢印。顾承远的脸色骤变,他冲向火堆的动作被陆沉舟拦下,却听见天花板传来木梁断裂的闷响。
苏眠看见陆沉舟眼中倒映着坠落的横梁,漆着 “建炎二年” 的木构件在浓烟中划出黑色弧线。她突然想起古楼密道星图的中心,那个由榫卯拼成的 “沉” 字 —— 此刻坠落的木梁,正是当年永安门拆下的旧构件。
“小心!” 她扑过去的瞬间,陆沉舟腕间的机械表齿轮在撞击中崩裂。零件滚进火堆时,表芯里的微型存储卡被火星燎出焦痕,边缘露出 “沈蔓 + 顾氏 + 1987” 的烫印字迹,和芯片视频的残帧完全吻合。
消防水枪的冷水浇灭火焰时,苏眠跪在废墟中捡拾机械表零件。表盖内侧的 “苏眠” 二字己烧去右半,却在焦黑痕迹下显露出新的刻字 ——“别怕,我们的齿轮永远契合”,是陆沉舟上周在实验室用刻刀新添的。
“材料验收单上的氯离子数据,” 陆沉舟擦着她脸上的烟尘,手指划过铁皮盒里的转账记录,“和区块链存证的第 37 个节点完全吻合。” 他指向未被烧毁的培养箱,碳化的糯米灰浆正在低温下重新凝结,表面形成的斗拱纹路,比 AI 建模的模拟数据多了三道天然纤维裂隙。
救护车的鸣笛在雪夜中渐远,沈蔓被警察带走时,珍珠耳钉勾住消防绳的动作,和视频里她母亲的习惯如出一辙。苏眠摸着存储卡上的焦痕,突然明白爷爷为何将证据藏在机械表里 —— 那些看似脆弱的齿轮,实则是用永安门松木纤维混合糯米灰浆浇筑的特殊构件,能在极端环境下保存数据。
“古建筑修复的最高境界,” 陆沉舟捡起半片未烧尽的榫卯图,图纸上的 “小太阳” 标记在应急灯下发亮,“是让木头在时光里继续呼吸。” 他指向实验室角落的保险柜,虽然外壳被烧变形,里面存放的 “金钩糯” 稻种却安然无恙,牛皮纸袋上父亲的字迹清晰:“老陆,这是水阳镇最后的种源。”
雪粒开始飘进破碎的窗玻璃,苏眠看着陆沉舟重新拼接机械表零件,齿轮与齿轮的咬合声,像极了三十年前匠人刨木的沙沙响。废墟中未被烧毁的糯米灰浆样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表面的天然裂隙里,渐渐渗出极细的荧光 —— 那是和古楼井底相同的发光菌,在绝境中重新焕发的生机。
她忽然想起 在古楼井底发现的星图,中心齿轮与榫卯的结合处,刻着 “沉眠” 二字的简写。此刻掌心的存储卡、机械表的残件、父亲的铁皮盒,正如同散落的榫卯构件,在时光的洪流中,终将被两个匠人后代重新拼合,成为支撑起数字古楼的精神基石。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雪雾,星沉科技的 logo 在残墙上若隐若现 —— 那是斗拱与齿轮的结合体。陆沉舟的手指划过苏眠手背上的烫伤,那里正贴着父亲车票背面撕下的胶布,边缘印着的斗拱纹路,和他卫衣上的刺绣、机械表的齿轮、糯米灰浆的凝结结构,形成了跨越三十年的完美咬合。
“下一次董事会,” 苏眠握着重新拼合的机械表,齿轮开始了新的转动,“我们带着真正的证据去。” 她指向远处的古楼废墟,积雪覆盖的断壁残垣间,几株野稻正从焦土中钻出 —— 那是 “金钩糯” 的幼苗,就像他们未完成的榫卯,终将在时光的裂缝里,生长出最坚韧的木构,让古建筑的灵魂,在数字与现实的双重世界里,永远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