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在青灰色水泥的包裹下日渐高耸,地里的粟苗被“金疙瘩”喂得精神抖擞,妇人们在巧姐的鼓动下,摸着肚子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刘忠看着城里城外一片生机勃勃,心里那根弦却始终绷着。九黎的阴影如同盘旋的秃鹫,从未真正远离。
雷棚里捣鼓出来的“雷公屁罐子”和“开山铺盖卷”是底牌,但这底牌要够硬、够多才行!
关键就是白霜粉(硝石)——靠刮茅坑墙角、挖老鼠洞攒的那点玩意儿,够干啥?搓几个手雷就没了!
这天,刘忠决定亲自带人出去打猎,一是给大伙儿改善伙食,二是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找点硫磺矿(黄臭石)或者别的有用东西。
他点了大壮带着二十个身手最好的猎人,黑虎虽然膀子没好利索,但也死活要跟着,说要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保护大王。刘忠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一行人钻进了莽莽苍苍的林子深处。大壮的人散开成扇形,像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搜寻着猎物踪迹。
刘忠、黑虎和刘智走在中间。刘智背着弓箭,手里还拿着块小竹片和骨针,随时准备记录点有用的植物或地形。
“大王,看那边!”一个眼尖的猎人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灌木丛。
灌木丛微微晃动,隐约能看到棕黄色的皮毛——是鹿群!
大壮立刻用手势指挥包抄。猎人们猫着腰,如同幽灵般散开。
刘忠也取下背上的硬木弓,搭上一支磨得锋利的燧石箭簇(青铜箭簇太金贵,舍不得用)。
包围圈渐渐收紧。鹿群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不安地骚动。头鹿猛地抬头,湿漉漉的鼻子嗅着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嘶鸣!
“动手!”大壮低吼一声!
嗖!嗖!嗖!
几支箭矢破空而出!一头雄鹿应声中箭,惨嘶着蹦跳起来,带倒了旁边的灌木,发疯似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奔!鹿群顿时炸了窝,西散奔逃!
“追!”刘忠一马当先,朝着那头受伤的雄鹿追去!大壮、黑虎等人紧随其后。
受伤的雄鹿慌不择路,竟朝着一个陡峭的山坡冲去!刘忠等人紧追不舍。
山坡上怪石嶙峋,草木稀疏。雄鹿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竟一头撞进一个被藤蔓半掩着的、黑黢黢的山洞口,没了动静。
“嘿!自投罗网!”大壮兴奋地就要往里冲。
“慢着!”刘忠一把拉住他,警惕地看着那洞口。洞口不大,里面黑乎乎的,一股子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熟悉的尿骚味?
刘忠心里咯噔一下!这味道…怎么有点像熬白霜粉时的味儿?
他示意众人警戒,自己拔出腰间的熔星短匕(黑曜石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藤蔓。阳光斜射进去,照亮了洞口一小片区域。只见那头雄鹿己经倒在洞内几丈远的地方,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
但刘忠的目光,却被洞壁吸引住了!
洞口附近的洞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白霜般的结晶体!不是一小片,而是像一层厚厚的雪,覆盖了大片的岩石!
那结晶体呈现出针状、毛发状,密密麻麻,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玻璃般的光泽。那股子淡淡的尿骚味,正是从这“白霜”上散发出来的!
“白…白霜?!”刘忠的声音都变了调,心脏狂跳起来!
他冲进洞口,也顾不上那头鹿了,扑到洞壁前,用手指用力抠下一大块“白霜”。入手冰凉,放在鼻子下闻,尿骚味更浓!
他用舌尖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咸涩中带着凉意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是硝石!纯度极高的天然硝石矿!不是茅坑墙角刮下来的那点可怜的白霜,而是整座山壁都是!
“哈哈哈哈!”刘忠猛地爆发出狂笑,震得洞壁嗡嗡作响!
他举着那块沉甸甸、如同冰晶般的硝石矿,对着洞口目瞪口呆的众人吼道:“白霜骨!找到白霜的老窝了!老天爷开眼啊!哈哈哈哈!”
大壮、黑虎、刘智等人冲进来,看着洞壁上那铺天盖地的白色结晶,再看看刘忠手里那块“白霜骨”,也都傻了。
“王…这…这得有多少白霜啊?”大壮结结巴巴地问。
“多少?”
刘忠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够咱搓一万个‘雷公屁罐子’!够把九黎的山头都给它炸平了!哈哈哈!”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华夏城都轰动了!不是因为猎物(那头鹿被拖回来加餐了),而是因为大王带人从山里拖回来的一筐筐、一担担、如同冰块般晶莹剔透的“白霜骨”!
雷棚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小壮和他那几个兄弟,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天然硝石矿,激动得浑身哆嗦。这可比熬茅坑白霜省事太多了!
“砸!给老子砸成粉!”
小壮声音都劈叉了,“用大石碾子碾!快!”
专门的砸石区设立起来。沉重的石锤、巨大的石碾轮日夜不停地轰鸣。
坚硬的硝石矿被砸碎、碾压成细腻洁白的粉末,效率比之前刮茅坑高了何止百倍!
雷棚里的生产规模瞬间扩大了好几倍。几个巨大的石臼同时开动,小壮亲自监督配比和研磨。
“黄臭粉(硫磺粉)!倒!”
“白霜骨粉!倒!”
“黑灰粉!倒!”
“磨!给老子往死里磨!磨出火星子来也要磨匀它!”小壮赤膊上阵,抡着最重的石杵,汗水在沾满黑灰色火药的脊背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空气里硫磺的恶臭、硝石的骚气、木炭的焦糊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但小壮他们却像打了鸡血,眼睛都熬红了。
灌装区更是热火朝天。厚实的陶罐手雷一排排被灌满、封口、插上引信。兽皮卷成的“开山铺盖卷”炸药包也越做越大,捆扎得越发结实。专门用水泥砌筑的、远离人群的隔离地窖,被迅速填满。
刘忠几乎天天泡在雷棚。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雷公屁罐子”和粗壮的“开山铺盖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小壮!试试这个!”刘忠指着新做出来的一个特大号炸药包,足有半人高,用三层野牛皮捆扎得结结实实。
“找个没人、石头多的地方!老子要听听响儿!”
小壮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个大家伙,又兴奋又发怵。他带着几个兄弟,用粗木杠子才把那沉重的家伙抬到后山一处巨大的、几乎全是花岗岩的山壁前。
引信留得特别长。小壮点着火,看着火花嗤嗤地飞快燃烧,几人撒丫子就跑,躲到百步开外一块巨岩后面,死死捂住耳朵。
轰隆隆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仿佛地龙翻身!华夏城的宫墙都簌簌掉灰!远处的山林惊起飞鸟无数!
只见那坚硬无比的花岗岩山壁,被硬生生炸塌了一大片!无数磨盘大的巨石如同被巨神之手抛飞,翻滚着砸向西面八方!
原地腾起一团巨大的、夹杂着碎石和烟尘的蘑菇云!爆炸的冲击波扫过,百步外巨岩后面躲着的小壮等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听不见声音!
烟尘缓缓散去,看着那被炸得面目全非、露出大片新鲜断面的山壁,看着地上那个深达半人、首径数丈的巨坑,小壮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喃喃道:“王…这…这他娘的不是雷公爷的屁了…这是…这是把雷公爷的腚眼子给炸了吧…”
巨大的爆炸声一次比一次骇人。正在安和院教刘洋认“活书板”上“粟”字的白燕,被震得手一抖。小刘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指着爆炸方向,小脸满是惊恐。
白燕紧紧抱着儿子,望向宫墙外雷棚的方向,美眸中忧色更浓。那力量太狂暴了,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巧姐正在给一个怀了身孕的妇人把脉,也被震得差点跳起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大王这又是折腾啥呢?地动山摇的,吓死个人!可别惊了我这未出世的侄孙!”她拍着胸口抱怨,心里却隐隐觉得,弟弟捣鼓出的东西,恐怕比九黎的骨矛可怕一万倍。
刘智站在初具规模的宫殿高台上,看着远处山壁腾起的烟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竹片上刚刚刻下的、代表“火”和“山崩”的新符号,眼神复杂。
他知道,大王掌握了一种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这力量是福是祸?他不敢想。
他只能更用力地刻下那些教人种地、生娃、好好活着的符号,仿佛这样能压住心底那份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刘忠站在雷棚门口,嗅着空气中浓烈刺鼻的硝烟味,听着小壮他们兴奋又带着一丝后怕的议论,看着地窖里堆积如山的“大炮仗”,脸上是冰冷的笑意。
有了这满窖的“白霜骨”和“黄臭粉”,华夏的腰杆子,才真正硬起来了!
九黎?来吧!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天罚”!
他仿佛己经看到,在未来的战场上,轰鸣的“雷公屁罐子”将如何在敌群中绽放出毁灭之花!这片蛮荒的土地,即将被火与硝烟,彻底改写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