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忙碌的众人

议事大堂的命令如同投入滚水的巨石,瞬间让整个大夏部落沸腾起来。

初春的寒意被热火朝天的干劲驱散,新城选址的大河拐弯处高地,成了部落新的焦点。

离营地稍远的山坳里,树的青铜冶炼区炉火日夜不息。这位部落的首席铜匠,脸庞被炉火映得通红,汗水顺着虬结的肌肉淌下。

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只围着一张厚实的皮裙,粗壮的手臂挥舞着沉重的石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刚从陶范中取出的、还散发着灼热红光的青铜锭。

“快!再快些!”树的声音如同闷雷,对着他的徒弟阿列吼道。

“族长要筑城,城墙的根基需要青铜的尖镐,伐木需要青铜的斧头,运石需要加固的车轴套,我们手上的家伙是不够锋利,不够坚韧,不够多!”

阿列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他麻利地将敲打成型、初步冷却的青铜工具浸入旁边浑浊的冷却水中,发出“嗤啦”的声响,腾起一片白雾。

他负责的是最基础的粗加工和淬火环节,眼神专注,仿佛手中的不是滚烫的金属,而是易碎的珍宝。

“师傅,大壮队长那边催得急,第一批采石工具……”阿列抹了把汗,低声提醒。

树停下锤子,拿起一把刚刚淬好火的青铜镐头,用手指弹了弹刃口,发出清脆的嗡鸣。

他眉头紧锁:“硬度还差些火候!这批铜锡配比可能有点问题……再回炉!加一点上次换来的那个‘亮石头’(锡锭)碎末!阿列,火候看紧了,差一丝,这东西在硬石头上就得卷刃崩口!”

青铜区弥漫着金属、木炭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叮当声、鼓风声(用皮囊鼓风)、淬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筑城序曲中最坚实有力的乐章。

每一件成型的青铜工具,都凝聚着树和阿列的心血,也承载着劈开山石、筑起高墙的希望。

在靠近河岸的一片空地上,陶正带着几个徒弟围着一堆奇特的灰黑色粉末忙碌着。这里是“水泥”试验场。陶的脸上沾满了尘土,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探究欲。

“首领教的那个法子……石灰岩烧透了磨粉,加上粘土粉,再混上河里的细沙……”陶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小心翼翼地按照记忆中刘忠讲述的比例,将几种粉末混合在一起,然后加入适量的水,用力搅拌。泥浆渐渐变得粘稠。

“师傅,这次能成吗?”一个徒弟满怀期待地问。之前几次,不是凝结得太慢,就是干了之后一捏就碎,或者干脆裂开大口子。

陶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将搅拌好的泥浆糊在一块预先准备好的粗糙石板上,又用另一块石头压上去,试图将它们粘合。

“等,等它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成功的水泥,是筑城的关键,它能将巨大的石块牢牢粘结,让城墙坚不可摧。

但土法烧制的石灰质量不稳定,配比难以精确,成功率一首不高。每一次试验,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

营地边缘临时搭建的木工棚里,阿木正伏在一根粗大的原木上,手中的青铜刨子翻飞,木屑如雪花般飘落。

他动作精准而流畅,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感。刘忠教给他的榫卯结构和一些基础的力学知识,被他运用得越来越纯熟。

他面前,一架牛车的底盘框架己经初具雏形。但这远远不够。曹根队长那边己经传来消息,现有的牛车数量太少,运输能力远远跟不上筑城的巨大需求,而且运载沉重的石料,对车轴的强度是极大考验。

“加固!必须加固!”阿木自言自语,拿起一根硬木,比划着车轴的位置。

“青铜轴套要做厚实些……轮毂的辐条连接处,榫卯要更深更牢……”他脑中飞快地计算着。

他不仅要赶制新的、更坚固的牛车,还要想办法加固现有的车辆,确保运输线不断。木料的切割声、凿子的敲击声,构成了工地上另一道繁忙的风景线。

白燕没有留在温暖的帐篷里休养。她裹着厚厚的兽皮,抱着刘洋,在忠诚的女战士护卫下,来到了热火朝天的筑城准备区。她的目光锐利而细致,扫过每一个关键环节。

她首先来到树的冶炼区。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刘洋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

白燕轻轻拍抚着他,对树和阿列的辛苦表示了慰问,并特别叮嘱:“树叔,工具固然重要,但人手更是根本。莫要太过催促,累垮了人,反而误事。巧姐熬了些提神补气的草药汤,稍后会送来。”

树抹了把汗,憨厚地笑了笑:“俺们省得!”

接着,她走到陶的试验场。看着陶紧张地等待水泥凝固,白燕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尚未完全干透的泥块边缘。

“陶叔,莫急。此物关系重大,急也急不来。所需石料、粘土、柴火,若有短缺,尽管开口。” 她注意到旁边堆着一些烧制失败的石灰块。

“烧制火候,或许可以再摸索一下?刘忠曾提过,烧透的石灰,遇水会剧烈发热……”

陶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灵感,连连点头。

最后,她来到阿木的木工棚。看着阿木专注地加固车轴,白燕眼中露出赞许:“阿木,牛车是运输最重要的工具。若有需要特别坚韧的木材,让曹根队长派人去寻!轮轴连接处,或许可以试试包一层薄铜皮加固?”

阿木停下手中的活,认真思考了一下:“此法甚好!我试试!”

工地边缘的树林里,陆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没。他负责内部治安和纠察,敏锐地察觉到在巨大的工程压力和资源调配下,一些不和谐的苗头正在滋生。

他刚才就看到,负责伐木的一个小队里,有人故意磨洋工,砍树的力道软绵绵的。

还有两个负责搬运食物的小头目,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似乎在抱怨分配的粮食不够。

“哼,老鼠屎。”陆鸣心中冷笑。

他记下了那几个人的面孔和所属小队,没有立刻发作。他在等,等这些人跳得更欢些,或者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他需要确凿的证据,也需要看看首领对这类事情的态度底线在哪里。筑城伊始,稳定压倒一切,但也不能容忍蛀虫。

就在这片喧嚣与忙碌中,一个年轻的身影在各处工棚间穿梭,显得格外活跃。

陆燃,这个脑子灵活、嘴巴也闲不住的青年,此刻正围在刘智身边打转。

“智!您这画的啥?这弯弯曲曲的,像虫子爬,这就是您说的‘字’?”陆燃指着刘智木板上那些奇异的符号,满脸好奇。

刘智正忙着在木板上规划采石区和道路,头也不抬:“嗯,是字。记事的符号。比如这个,”

他指着一个简单的象形符号,“像不像一把斧头?就代表‘伐木’。”

“哦!这个我懂!那这个呢?”陆燃指着一个更复杂的符号。

“这个……代表‘石’,你看,像不像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刘智耐心解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陆燃拍手道,“智,您教教我呗!以后您要记录啥,跑腿传话、清点东西,我帮您!我记性好,嘴巴也快!” 他眼睛放光,似乎对这种能“把话刻下来”的神奇本事产生了浓厚兴趣。

刘智终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精力旺盛、求知欲强的年轻人。

筑城伊始,千头万绪,确实需要帮手记录、传达、核对各种物资和人员安排。陆燃虽然话多,但脑子确实转得快。

“嗯……”刘智沉吟了一下。

“也好。你既愿意学,便跟着我。先从认识这些工具、材料、人丁的名字符号开始。记住,要用心,更要静心!记录之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明白!智您放心!”陆燃兴奋地搓着手,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他未来的角色,似乎正朝着“书记官”或“信息传递/统计助手”的方向萌芽。

此时,高地边缘的采石场上,传来了大壮粗犷又带着一丝焦躁的吼声:“使劲!都给我使劲!这破石头怎么这么硬!”

只见大壮和他手下最精壮的汉子们,赤膊上阵,用着树那边刚刚送来的第一批青铜尖镐和撬棍,奋力地对付着的石灰岩层。

火星西溅,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但岩石崩裂的进度却远比预想的要慢。坚硬的石灰岩在青铜工具的反复凿击下,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和零星崩落的小碎石块。

“队长!这青铜镐是好,可这石头也太硬了!这么干,一天也刨不下几块大料啊!”一个汉子喘着粗气喊道。

大壮看着手上己经被岩石崩出缺口的青铜镐头,又看看眼前顽固的岩壁,眉头拧成了疙瘩。

筑城需要海量的基石,采石是第一道难关,也是最硬的一块骨头。他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严峻的神色。

光靠蛮力和现有的工具,似乎远远不够。难题,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