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顺端着衣服回到家里,三奶奶正站在院子门口。刚送完女儿,母女俩少不得母女情深半天,也是反复叮咛嘱咐,越是喜欢管教媳妇的人越是担心自己闺女被人家管教,所以不厌其烦地传授婆媳相处经验,从自我角度设计反派角色然后再一一设想破解措施。好在闺女结婚几年也还算平稳,又有一个男娃子傍身,在婆家总能说话硬气一点。而且自己闺女从小就被培养做各种家务,总比那个不中用的赵氏能干多了。
然后就看到儿子端着满满一盆加尖的衣服从河边回来,看到被褥是连被胎一起洗的,被被胎里的棉花不就板结掉了吗?还能暖和吗?再盖也不软和啊,真真实实是败家了。再一看下面竟然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这是替媳妇洗衣服了,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老张家几辈子怎么出了这么个没用的子孙,竟然替女人洗衣服,丢了祖宗十八代的脸。三奶奶简首不敢再看,不会连女人裤头也洗了吧?本来正在为闺女家的事情烦心,在看到儿子这么没出息,简首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八辈子没做好事,生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以前觉得这个儿子还很争气的,都怪娶了这个赵氏,哪里就娇气到几件衣服都不能洗了?洗了会死吗?天下也不作兴!
当下气的脸铁青,堵在门口,冷眼看着儿子,恨不得伸手打他一耳光,想想儿子也大了,到底是在外面做事的人,也要面子的,便忍住没有出手。想到在外面做事,这个时候不应该己经去商行了吗?好好的正经事情不去做,却在家替女人洗衣服,死小二子,你把老娘气死算了!
刚要开口训斥,儿子却先开了口,说是要点钱去河边买鱼,炖鱼汤给媳妇吃。这媳妇也是可以了,倒是因祸得福了是吧?借着男人疼她,正好要吃要喝的。哪里就需要什么补了,不过就是挨了两下打,小红梅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不也长得结结实实的,也没有要吃什么好东西。这个就怎么娇气一点不能碰,碰一下就小产了,张大先生也是存心的,你看病就看病,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家媳妇你婆子舍得天天鸡汤鱼汤供着啊?还说我打媳妇是出名的,哪家婆婆不管媳妇啊,放任不管成什么样子?
正生气呢,买鱼是不存在的。一旦开了头,以后要吃要穿的,还信奉不过来呢,两房媳妇呢,小红梅如果也这么作,还过不过日子了,去年洪灾田地损失了那么多,为你娶亲又几乎花光了家里多少年的积蓄,哪里还有钱,你大哥大嫂整天跑来跑去的多辛苦,也没趁几个钱,哪里有那么点钱败家。还有,你给我放下衣服,赶紧去上班,不要让人家商行把你开了。
张文顺垂头丧气回到屋里,媳妇在屋里也听到了一些动静。看他进来,就说,不用吃鱼汤了,就平常吃饭可以了,只要不是太劳累,不沾冷水,应该没什么事情。不过,媳妇看他一分钱没有的为难样子,把床头的钥匙递给他,让他把箱子打开,拿出里面临出嫁前妈妈给的首饰盒,里面的首饰己经挑了几件给小梅做陪嫁了,剩下的还有不少。张文顺看花了眼,媳妇原来这么有钱,这么有钱平时还跟着他们家一起粗茶淡饭的,真的是很难得了。首饰盒里除了首饰,还有许多银元呢,媳妇叫他拿点放身上,男人在外身上哪能没钱?
他于是拿了一元钱放在身上, 转身就去河边去买鱼。当他拿出一枚银元时,把人家吓了一跳,由于都是当街熟识的,人家拿了一条大的鲫鱼给他,表示不要钱,因为实在找不开,街上一个鱼最多值五个铜板,二一个银元要几百个铜板呢,人家出来钓鱼主要是自己吃的,根本不卖,身上哪有那么多铜板来找。于是张文顺只好先把鱼拿着,想到自己就在商行管账,正好去商行换钱嘛。
于是把鱼拿到家,放在厨房水盆里。本来想自己亲自烧鱼汤给媳妇吃,但是自己从来没弄过,也知道鱼是要杀好再煮的,但是自己很少关心怎么杀的,现在当然也不会,据说杀不好把鱼胆碰破了,会苦的。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太阳都快没力气了,还是要去商行看看的,预先也没给老板说一声。只好又去他妈的房间,他妈正在拆他洗过的被子,拆开来容易晒干,棉絮也能晒透从而蓬松一点,也是添麻烦了。
张文顺跟妈妈交代一声,说是厨房里有一条鱼,请妈妈过会去杀了煮鱼汤给媳妇吃。三奶奶当时也就胡乱答应了一声,张文顺又去和媳妇打了一声招呼,就去商行了。
赵海玥睡了一会,感觉好了一些,但是肚子还是有点疼,下身也似乎没有怎么干净。但是感到要上茅厕,只好挣扎着起来,就感觉头昏目眩,几乎站不住。刚从床上起来,冷风一吹,浑身发抖,自己也怕忌出什么毛病,于是就没有去院子外上茅厕,把床底下的马桶拿出来。解决完以后,又换了一下床上的厚布垫子,把那一块脏了的也扔进马桶。忽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也不知道厨房有没有东西吃,实在忍不住了,还是摇晃着摸到厨房,中午的饭和菜是一点没剩了,想起中午自己就为了弄那么大块肉而遭了祸事,他们几个人竟然能把肉全部吃光,一点都没给她留,一个家除了二少爷,没有一个把她当人,想到以后还要在这里一辈子,就感到彻骨的寒冷。幸好碗橱里还有几块又干又硬的饼,也看到盆里游着的大鲫鱼了,还是很高兴的。男人到底还是买了鱼了,可惜自己还没学会怎么弄鱼,而且鱼活蹦乱跳的,拿都不敢拿。所以现在也没法做。
饿的也实在没办法,男人不在家,哪还敢指望婆婆。想到自己煮饼还是会的。于是去院子里掐了几根葱,炸了汤,把干硬的饼费了很大力气才切成了块,累的气都喘不上,心口也突突的,要发晕似的。坐下来歇了好一会儿才好一点,把饼放进锅煮开,想了想,下了很大决心,大着胆子去碗橱里摸了一颗鸡蛋,打在锅里搅成蛋花。
正在吃呢,婆婆想起小二子说的鱼,跑过来看看死没死掉,鱼死掉时间长陈的就不好吃了。结果看到媳妇一个在吃鸡蛋花煮饼呢!今天怎么倒也不笨了,一个人也吃到嘴了,竟然还舍得打鸡蛋,老娘煮饼都没舍得放鸡蛋,她倒好,中午吃了三个,现在又是一个还是两个,老娘攥了几个月的鸡蛋都不够他吃几天的。去碗橱里数一数,确定是吃了一个。一天西个鸡蛋,得多少给她吃呢?镇是败家消!
还好,念着今天上午她才晕过去过,婆婆倒也没敢再发作,如果再气出什么来,又要花钱请张大先生,花钱还不说,还要被那个老不死的教训。今天就放她一马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教。
小二子还叫我做鱼汤给她吃呢,还怕她饿着呢,一天吃西个鸡蛋,还补的不够啊,还要吃什么龙肉不成。这鱼放着留明天在再煮不行啊,不也能省一顿嘛。还有小二子哪里来的钱,不会是赊账的吧?寅吃卯粮,真的是不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