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先生走后,张文顺赶紧去抓药,等他抓完药回来去厨房准备煎药的时候,发现爸爸妈妈姐姐和外甥正在吃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样子,突然就感到无边的悲哀。
当下也无暇多说,赶紧去锅灶上熬药,因为熬药需要时间,就去锅里想盛点饭给媳妇吃,结果却发现锅里肉几乎没有了,汤也基本都干掉了,只有大半碗白菜粉条。于是盛了一点饭,把白菜粉条盛了,回自己房间。
三奶奶见儿子也不说话,还端碗要走,“哪里去?好好坐下吃饭,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我也不过就气头上打了她两下,就这个样子了?谁知道娶了个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媳妇,什么都不会做,还一巴掌打不得?哪里就小产了?刚结婚多长时间,就怀孕小产了?真是小产也是她自己没福气,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有她自己是死人啊,怀孕了不会对我说一声啊,我知道了还能打她吗?”
张文顺见自己妈妈不但毫无悔意,媳妇小产了,孙子流掉了,还有心思吃饭,而且还说这么多杂七杂八的话。当下也是对妈妈有点不满了。张大先生说,媳妇需要多吃点好东西补身子,看这个样子估计也达不到,就看现在吧,媳妇身子虚还躺在屋里呢,她们就把肉都吃了,一点不知道留点给媳妇吃。再看妈妈对姐姐那么慈爱的样子,真是不是自己生的哪知道心疼。岳母要知道她闺女被打流产,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张文顺想到不如雇个船把媳妇送到娘家休养一个月再回来,反正路也不远,而且岳家条件好,岳母肯定能精心调养。放在自己家,他没有把握自己妈妈能舍得花钱买鸡鸭鱼肉给媳妇吃,即使自己去买了,恐怕最后到媳妇嘴里的也最多一点点残羹剩饭。而且就看妈妈这夹枪带棒的态度,媳妇也休养不好。
于是把饭拿到房间,先喂媳妇吃饭,媳妇自然是一口都吃不下,张文顺叹了口气,自己吃了饭,去厨房跟妈妈谈交涉,要把媳妇送回娘家休养。三奶奶自然不愿意,这一送娘家,娘家人不就知道了她打媳妇的事情了?万一人家过来闹怎么办?还有这次弄惯了,以后一有事情就回娘家,还怎么调教拿捏?那以后还不要上天?哪儿就要调养了?不就没福掉了一块肉吗?就要坐月子调养?老娘生了三个孩子,不也没有坐过什么月子,还不是和各人吃的一样,哪有什么鸡汤鱼汤?
孩子都没福生下来,还这样娇气,能让她晴天白日躺着不做事己经不错了,还要送回娘家休养?这话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离不开娘家当初不要嫁啊!一辈子在娘家多好,也省得害人。
三奶奶一顿责骂,三老爷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方面婆媳的事情男人也不想参与,另一方面他也认为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说到底,他和三奶奶是一路人。而且他也认为就是个小产没有必要看得太严重,女人怀不住孩子小产是正常事,打几下就小产了,这说明这胎本来就虚弱,不打也不一定就不掉。在家歇两天就是了,还要送回娘家去养个把月?人家生孩子也不过就休息三西天,照样各事做,和大家吃一样的饭,普通人家,能有个馓子吃吃就不错了,还鸡汤鱼汤?这是什么败家玩意?
张文顺见跟妈妈说不清,父亲也一句话都没有,望望姐姐,姐姐不与他对视,很显然是不想参与了。一时两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况且媳妇现在还很虚弱,也不能起身啊,过几日再说吧。
当下把熬好的中药泌出汤汁,端去喂媳妇吃了,看媳妇薄如金纸的身子不禁犯了愁。媳妇这半天,一口吃的还没有到嘴,没办法,还是要去求妈妈好歹先弄点东西给媳妇吃啊,对了,家里应该有鸡蛋吧,弄几个水噗蛋也好呀。
又到了厨房,妈妈正在收拾洗碗,姐姐正一边看孩子一边陪妈妈说话。张文顺把弄鸡蛋的话跟妈妈说,妈妈竟然说,“弄鸡蛋吃?刚才好好的饭不吃,现在要吃鸡蛋?我们家又不养鸡,你知道鸡蛋多少钱一个吗?还要吃几个?你就惯吧,迟早惯上天,败家玩意。”说完就走出厨房了,张文顺自己也不会弄,正束手无策,姐姐过来把孩子放他手里,去放鸡蛋的筐里拿出三个鸡蛋,烧火噗鸡蛋。
鸡蛋弄好后,端给赵海玥吃,赵海玥起初伤心痛苦,根本不想吃,但是想到自己男人也不容易,就这肯定也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呢,于是也就强撑着吃了。张文顺又想到妈妈这个态度,想跟姐姐商量一下能不能多住两天帮做口东西给自己媳妇吃吃。
可是姐姐说,她今天来的时候,婆婆反复强调说今晚一定要回去,家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做呢!能允许她回娘家偷一天懒己经不错了,还有后天就是清明了,总要回家钱忙点上坟祭扫的准备的。二弟啊,做女人在娘家时候自然自由自在,到了婆家哪有自由啊,能够修到脾气好一点的婆婆就谢天谢地了,我婆婆好在不怎么打人,可是也是规矩很大的。你要不看看还是叫小梅回来帮几天忙吧。
本来出嫁的女子回娘家就不太自由,要么是过节后次日,比如端午节第二天回娘家“吃馊粽子”,八月半后回娘家“吃馊饼”,要么就是娘家有人家结婚过寿什么的,也要娘家兄弟去带才能回来。这次张文燕回来原来是公爹在外面替人写讼词得罪了人,人家己经放出话来要他们倾家荡产,公公知道张家大老爷和文远少爷不仅在镇上而且在县城里都结交了不少权贵,想请他们去帮忙说和说和的。自然需要打点的地方不用说,张文燕早就塞给妈妈不少银票,爸妈去找大伯和文远大哥。
家里本来就有烦心事,出来找娘家人总要及时回去汇报,加上确实有许多家务事要忙,哪能在娘家多住几天呢?
张文顺其实也是想到小梅的,但是小梅现在是文远大哥的小妾,怎么还能叫回来当佣人使,况且她去文远大哥家都好一段日子了,也没见回来看一看,说明她自己也不自由吧?等媳妇休养好了,还要去看看她究竟怎么样呢。况且小梅也是什么都不会的,即使回来应该也帮不了什么忙。
回到屋子一筹莫展,长长叹气,媳妇吃了鸡蛋以后倒也有点精神了,对张文顺说,你先扶我起来,把衣服床铺换了,实在是太脏了。张文顺一想,自己怎么把这事忘了,于是从箱子里找来媳妇的换洗衣服,帮媳妇把衣服换了,又把被褥什么都换了。
媳妇看着地上一堆脏的衣物,还是要支撑着身体洗掉的,放在那多少天也还是自己洗,又没有别人帮着洗。想到了如果小梅也能搭把手啊,她们却容不得小梅,幸亏男人也还不错,要不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张文顺见媳妇挣扎着要洗衣服,想到张大先生说的,不能沾冷水的话,立即把媳妇扶上床,自己弄个盆,也不知道被子要拆掉再洗,一股脑地端到河边去洗衣服。河边倒也没什么人,因为一般人家都是上午洗衣服的,现在是午饭后时间,人们大多在休息。只有远处有人在用扳罾捕鱼。
张文顺找了个靠水边的石板,把衣物放在河里清洗,河水都被染红了。其实他也从来没有洗过衣服,反正不管,就把衣物放在水里多摆摆好了,被褥浸了水变得特别重,拿手摆不动,只好放在石板上揉搓,反正搞了半天,看见衣服放进水里,不再有红色流出,估计差不多了。这时他看到远处扳罾吊起来,里面有鱼在跳动,想起来媳妇要喝鱼汤,摸摸口袋却没有钱。才想起来自己每月的薪水一回家就交给了家里,因为自己也不抽烟不喝酒,也就从来没想过要留点钱。少不得又要回去向妈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