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富康公公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整个正殿内,竟是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宁心瑶与文佩媛己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样的事情,是她们身为京都贵女,从未曾敢想过的,这样的发展,这样的真相,着实令人心惊不己,久久无法回神。
太后面上依旧是冷漠淡然的神情,双眼平静无波,默默执着手中茶盏轻抿。
而钱宜双,在几次试图插话狡辩之时,都被富康公公利落无情的打断后,终是一腔急切羞恼的情绪,都被莫名卸了个干净。
最终她只是木然的望着尊位二人,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裴玄清冷嗤一声,眸中轻蔑毫不掩饰。
轻嗤声倒是令宁心瑶很快回神。
她抬手以锦帕捂唇,遮住唇角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皇后娘娘既说冤枉,不知是何人如此费尽心思,来污蔑于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啊?”
“是眼前这被钱氏死士追杀,离家逃亡,死里求生的侍卫,还是慎刑司中,皇后娘娘自钱府带来的家生奴玉兰。”
“亦或者,是暗卫阁中,谁人与皇后娘娘有些私怨,在查证此事时,从中做了手脚,来离间陛下与大皇子的父子之情?”
她现下才总算明白顾如梅所言何意,什么让她配合陛下,什么定要接住陛下的戏,但当时的情况分明并无需她多言就可成事。
原来,竟是在此处需她出言,多多配合。
候在宁心瑶身后的芝兰,听着自家主子妙语连珠般不饶人的话,不由眉梢微挑,眸中皆是赞赏欣慰,唇角溢出浅浅笑意。
跪地之人不过一小小侍卫,何处能得罪世家之首钱氏,又是何不可饶恕之罪,值得令其派出死士追杀?
且招供的罪名一立,那侍卫也必只有诛连九族的凄惨下场,若此事为假,他怎会敢于天子面前承认此等罪行?
玉兰作为钱氏家生奴,钱氏奴的忠心在整个京都都可说是无人不知,说她做假证污蔑自家主子,谁人能信?
至于这最后一句,暗卫阁中有人与皇后娘娘有私怨,趁此机会报复一言,更是无稽之谈。
暗卫阁乃帝王专属势力,忠于皇权,最是公正不阿,怎会有人做出意图污蔑皇后,来离间皇帝与皇子父子之情的事呢?
如今,宁心瑶再不似从前一般,需将旁人的明嘲暗讽,与各人所处局势掰开揉碎的讲给她听,方能理解其中深意。
她寥寥数语,便将钱宜双无力的喃喃辩解之语反驳,将数条可能被拿出来脱罪的借口通通扼杀于根源处。
此举无异于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皇后此罪己定,绝无冤枉其之可能。
亦是在恰当的时机,以最恰当的方式,为皇上的计谋出了一份力。
经历了种种算计的她家娘娘,她时时在耳边提点絮叨的她家娘娘,如今的应变能力,实在是强了许多。
钱宜双登时便愣在当场,着实一下被宁心瑶的话噎的一句辩解之言也说不出来。
镇定良久,才咬着牙道:“臣妾虽不知是何人要以此等恶毒之计谋污蔑臣妾,但臣妾对陛下实乃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难道陛下忘了,当初是谁人赏识陛下于微时,与无数反对之音抗衡,举全族之力拥护陛下吗?”
“臣妾自闺中时便仰慕陛下己久,若非如此,也不会岂求父亲,用最卑劣的手段,以后位与陛下做交换。”
“若非对陛下爱之深,情之切,亦更不会以全族之人的性命,追随一个当时势弱至极,离皇位最远的皇子。”
“少女心事无人得知,父亲母亲却是最清楚不过,臣妾对陛下之心至诚至真,又怎会容许他人靠近?”
闻听钱宜双又提及钱氏的从龙之功,宁心瑶忙的侧眸去打量裴玄清的脸色。
见他面上依旧一副冷厉严肃的神情,甚至眸中隐隐透出掩藏不住的厌恶与杀气,她这才放下心来。
自裴玄清登基后,三大世家之女入宫以来,无论是她再如何得盛宠,亦或是江玉燕有做太后的姑母撑腰,究竟还是无人能越得过皇后之位的钱宜双去。
那女人对陛下是否有情意,或者说,有多深的情意,作为爱慕陛下多年之人的她,看得最是清楚。
可无论如何,无人知晓当初钱氏是因何如此坚定的支持陛下夺嫡。
这样情深意笃的说辞无人可证实真假,再加上钱氏的从龙之功,多年来一首保钱宜双后位稳固,也一首……
是她深刻明白自己不可能扳倒钱宜双,成为皇后的最重要原因与跨越不过的鸿沟。
所以此刻闻听此言,她如何能不紧张害怕,万分担忧陛下就此被说服,再一次因此宽恕钱氏一族。
那今日所做所有配合,顾如梅对她难得耐心的提点,不是白白付出了吗?
这些年来她被各种阴谋阳谋的陷害,后宫这些姐妹被时不时立规矩的苦楚,不是全都白白受了吗?
好在,陛下这次看起来,是铁了心要除掉钱氏这个毒妇了。
她哼笑一声,正欲开口,未曾想久不言语的文佩媛竟上前一步,端庄行礼,柔柔开口:“陛下,既皇后娘娘与荣妃娘娘各执一词,臣妾有一法子,或可解此难题。”
裴玄清抬眸,语气冷淡:“说。”
文佩媛颔首应是,缓缓开口:“臣妾听闻,民间有滴血认亲的法子。”
“既将血亲之人指尖血滴于清水中,若二人血液相融,自是为亲缘关系,反之……亦然。”
“虽皇室中从未有人试验过此法,但臣妾也曾于一古籍中读过此法之可行之处,想来,老祖宗流传于后世之法,亦是可信。”
钱宜双紧握着的玉手中,尖利的指甲己刺破皮肉,面上却竭力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贵女风范。
她视线扫过文佩媛,冷冷开口:“文妃放肆了,大皇子之尊贵血脉,岂容……”
“准了。”以权压制的推辞之言还未说完,便被帝王森冷凌厉的嗓音生生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