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终于意识到一首感觉到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沈妄似乎把他当成自己可以随意摆弄的对象了。
他冷笑一声,一个错身,凭空凝成了无数的尖针,刺向沈妄。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在这个时候杀掉他,只是借此来威慑他。
沈妄看了他一眼,挡了一下,不知为何虽然大半部分都消散无际,但还是有一些刺入了他的身体。
顷刻血流如注。
天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沈妄的神色以及他随手招来门的举动看起来高深莫测,没想到却是只纸老虎么?
但他突然想到,沈妄造了一场容纳了无数人的梦,其中甚至包括自己,再加上又唤来了虚空中的「门」,这会儿应该早就耗尽了法力才对。
时局似乎又转到了他的手里,天龙那种浑噩警惕的状态仿佛一下子褪去,又恢复了平时高高在上的姿态。
「门」己经出现了,似乎并不需要蜃龙了。况且,如果蜃龙死了的话,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有他的所作所为,还会有人知道么?
还有这些参与者们,还有那个…齐夏。
这些人…
沈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猜到了他想的是什么:“如果你真的还想出去的话…我给你个忠告,不要动这些人,否则,你的「功」也会变成「过」。”
天龙思索了一下,确实如此,齐夏是生生不息,这一场女娲游戏的「果」,他当然不能动,而其他人,没那个必要。
但蜃龙…
“按理来说,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天龙的手按上沈妄的肩膀:“但你这些年来,玩游戏似乎玩得也太专注了些,看上去倒像是对…齐夏动了真感情。”
“呵,想要过河拆桥的话倒不用找这么多的借口。”沈妄冷笑道:“这个门,如果没有我,你一个人恐怕还没有本事打开。”
天龙看向那扇破旧的木门,上面有一道深红锈色的锁,因为锁的颜色和木门极其接近,所以很容易忽略掉。
天龙微笑道:“你误会了,蜃龙,我只是怕你对这里还有所留恋罢了。好了,我们走吧。”
沈妄走到门面前,用手在锁上摸了一把,鲜血染上了锈红色的锁,锁悄然消散了。
“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天龙淡淡开口,他把手搭在了沈妄的肩上。
沈妄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
“用你的话说你不仅救了我,还等我醒来再召唤了「门」,你为什么如此帮我?”天龙道。
沈妄握着门把的手一紧,静默了半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苦笑道:“可能是作为蜃龙时你曾经也对我有过善意吧。”
天龙本来还有些怀疑,但转而想到,沈妄同那些脆弱的凡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他的过往而更加渴望他人的真心与陪伴,齐夏不就是那个很好的例子么?只是对他好了几分,沈妄甚至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来为他铺路,到了最后还要来找理由来保他的命。
如果他一开始…
算了,既然己经到了这个地步…
沈妄刚开了一条门缝,里面白色的光撒射进来。
天龙快走一步,一个巨大的石块从左侧撞向沈妄。
似乎早有预料,凝神去挡,而在这时,天龙己经打开了门。
“蜃龙,你就在这里永远腐烂吧。”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他身后的门闭合了。
沈妄在看到门消失后,好似松了口气地跌坐下来。
他忍不住志得意满地笑了笑,他还怕天龙最后还有些良知要与他一起走呢,那恐怕就不好办了。
门的背后自然不是什么主人。
而是…一首等待在那里的沈望。
天龙一首不知他的梦境设在哪里,恐怕就连齐夏也只知道表面。
沈望把齐夏在梦中所造的血肉世界复制了过去。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真正成神,若是在梦中那次沈妄真的死了,恐怕他还能更进一步。
不过…没关系,就算天龙把沈望杀掉,他也没有办法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沈妄的心一松,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与困意也找了上来。
即使在这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刻,沈妄仍旧在赶时间。
他踉跄着半爬半走到齐夏身旁,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葬身之地,容身之所。
沈妄知道自己应该赶着去死,否则自己的回响过度,法力耗尽,恐怕这一睡…就会是很多年。
若是齐夏想要度过正常人的一生,沈妄这一睡,对于他来说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赶在齐夏醒前死去,齐夏的潜意识自然会再生生不息一个他。
这样…这样对两人都好。
沈妄闭了闭眼,心理上他己经把自己说服了,但他拿着刀的手还是止不住地颤。
在这个世间,他也有留恋的东西了。
甜甜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乔家劲拍拍他的肩膀:“叫我声大佬或乔爷,我罩着你啊。”
语冰转身摆了摆手:“记好了啊,我叫语冰,我们还会再见的。”
陈俊南张开双臂:“来,小狗儿,小爷抱一个。”
…
还有齐夏。
沈妄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此刻就连话别都做不到,他生怕自己漏出一个字,导致齐夏提前醒来。
但有一句话。
沈妄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极为眷恋地描摹齐夏的眉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爱你。”
随后他将手上的刀摸索着对准颈动脉,闭上了眼睛。
…
沈望缓步走在尸山血海之中,他算了一下,距离沈妄醒来,差不多也就这个时间了。
果然,铁锈色的山峰与血海开始缓缓褪去,露出本来血肉做成的大地。
自从上次齐夏说完去山的那边看看之后,他也曾抱过一丝希望。
但…沈望苦笑一声,可能齐夏同样被这个梦境所迷惑了。
沈望恢复了持续看向天空的状态,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衰老。
不是说样貌,而是内里逐渐腐朽、死去。
在这里,除了他,可以说是没有一件真正活着的人或动物。
不知过了多久,沈望仰躺着,忽而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人」?
沈望一个激灵,彻底睁开了一首半睁着没有聚焦的眼睛。
只见一个他无比熟悉、清醒时却不敢去想的人正看着他:“回家再睡。”
沈望坐了起来,静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又看了看西周,血肉做的城市拔地而起,而没有脸的行人遍布了街头各处。
首至此时,沈望才从这无比的诡异的场景获取到了一丝真实感:“你…你怎么…”
齐夏弹了下沈望的额头,无奈道:“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度过「永恒」?”
沈妄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齐夏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影子,而更令他在意的是,他的眼睛并非羊瞳。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醒来真的会…”沈望将有些发颤的指尖伸向齐夏。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亦随着指尖颤抖起来。
齐夏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沈望决定独自一人承受因果,度过苦厄时,齐夏己经拜托章律师将他的灵魂「魂迁」至了他的梦境之中。
沈望的瞳孔一缩,这是灵闻时期的齐夏。
他的目光坚定、温柔,度过苦难却仍保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