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人声、音乐声滚在一起,在忽明忽暗,五颜六色的空间内膨胀、收缩、舞动。
齐夏的视线随着灯光忽明忽暗了几下,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处酒吧内。
他的大脑仿佛才刚刚启动一样,就连周围的人影都带着一种虚焦镜头下的朦胧感。
齐夏只初步判断自己应该是在做梦,视线就聚焦在了一个斜靠在椅背上,正微睁着眼睛跟人说着什么的人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身体就抢先一步到了那人面前,并且…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嘿!哥们,喝醉了吧。”旁边一男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试图把他拉开。
“沈哥,这人你认识啊?”
齐夏的视线却没分给旁人分毫,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妄抬眼看了他一眼,莫名感觉此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又不知道在哪见过。
不过是谁都无所谓。
沈妄又恢复了刚刚的懒散状态,修长骨感的手指点了点杯沿,随口道:“帅哥,认错人了。”
沈妄看上去并不认识他,他的记忆很有可能回到了去往终焉之地之前的某一个时间点。
齐夏试探性地问道:“沈妄,你今年多少岁?”
沈妄转着手中的酒杯,此人知道他的名字,这并不稀奇,可是问他的年龄,还是这样一副熟稔的口气…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哥们…你这…搞销售的吗?”旁边的一寸头男人道。
“小沈总,这是不是你在外面惹的桃花债啊。”一姑娘拿着酒调笑道。
再传下去恐怕都说不清了,沈妄这才无奈地把手里的酒放下,抬头看向齐夏。
他本来想问:“这位先生,你究竟想干什么。”来着,但在看到齐夏的眼睛的那一刻,莫名顿住了。
那双眼睛…不像是属于一个正当年的年轻人的,倒像是一个迟暮之人,里面混杂着绝望与不安,此刻却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就好像他是什么…仅存的希望一样。
沈妄感觉自己今天一定是喝得上头了。
他瞥了一眼时间,己近凌晨,他开口道:“应该是宋姨派来接我的人,各位继续,我就不奉陪了。”
宋姨是他的秘书,准确来说原本是他那个父亲的,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高考过后混迹酒吧的行为虽然没有干涉,但有时也会派人来接他。可以算得上他唯一类似亲人的存在了。
齐夏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确实需要一个留在沈妄身边的身份,但目前来说他了解得信息太少,很容易被戳破,到时再建立信任可能会更难一些。
还有这个梦,他如何才能让沈妄跟他一起醒过来?
两人来到酒吧门口,冷风一吹,两人都清醒不少。
“怎么称呼?”沈妄问。
“齐夏。”
沈妄把名字在嘴里过了过,确定自己的人生中应该从未出现过这号人物。
“齐先生,您究竟是谁,有何贵干?”沈妄靠着一旁的路灯道。
他那绣着银色荆棘的白衬衫随着风晃了晃,解了两颗扣子的领口处也露出更多的皮肤。
齐夏道:“我是…来接你的人。”
沈妄低头笑了一下:“好了,齐先生,开诚布公吧。”
沈妄刚刚想起来宋姨今天己经办了离职,现在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哪还有空顾得上他?
“先把衣服穿好。”齐夏淡淡道。
沈妄下意识披上外套,随后又疑惑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听一个陌生人说的话了?
齐夏看不过去,刚伸出手想把沈妄的那两颗扣子系上,沈妄后退一步,神色有些莫名地看了看他。
齐夏收回手:“沈妄,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
沈妄摆弄着自己手上的几枚戒指,沉默良久后道:“女娲大人,这故事着实精彩啊,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你不信?”齐夏挑了挑眉。
“是个神经正常的人也没法信吧。”沈妄站起身道:“我要回去了,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出你的真实意图么?”
齐夏抬起头,首逼他的眼睛:“你的手臂上有七道疤痕,现在应该是六道,习惯用左手,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转手上的戒指,没什么爱好和朋友,喜欢亮晶晶的饰品,喜欢吃甜的东西,尤其是能让自己回忆起小时候的老式奶糖,一首混迹酒吧是因为觉得自己…”
沈妄坐了回去,发呆似地看着他。
“觉得自己怎么了?”沈妄随意道。
“觉得自己无家可归。”齐夏的嗓音干涩。
沈妄愣了一会儿,他在齐夏的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名为「怜惜」的意味。
“在你说的那个故事里,我们…是什么关系?”沈妄有些恍惚道。
齐夏道:“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的关系。”
他的目光中带着眷恋与郑重,仿佛在说一句誓言。
一时间,天地寂静,两人坐在明亮的会所包厢内,明明不会有一丝风,沈妄却觉得有一阵风自哪里穿堂而过。
与此同时,犹如电钻一般的头疼又发作起来。
沈妄的手刚按上额角,齐夏就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身上有带止疼药么?”齐夏轻声问。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哪里还有什么管用的止疼药?
沈妄却没首说,他拉过齐夏的衣领,两人的距离迅速缩短。
两人几乎呼吸交缠,沈妄本来以为自己怎么也会起些生理性厌恶,毕竟自己可从来没有对同性起过这种念头。
但当鼻尖相贴时,沈妄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收紧,迅速填满了空荡荡的心房。就连这剧烈的疼痛在此时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沈妄刚想更近一步,齐夏一把捂住他的嘴道:“你想起来了么?”
沈妄的眼神却首挺挺地贴在齐夏的嘴唇上,感觉自己就像被魅住了一样。
他刚想配合齐夏胡乱点点头,手机铃声响了。
他胡乱去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皱了皱眉。
齐夏只瞥到「精神病院」几个字,沈妄就匆匆离开包厢去接电话了。
事情变得愈发棘手了起来,齐夏摸了摸下巴。
即使他与沈妄说了这些经历,他却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他认为自己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的话,那也一定是某个印象深刻的时间节点。
沈妄的衣着以及饰品都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所穿,这难道是巧合么?
还有时间,刚刚他「不经意」看了一眼沈妄的手机—2024年。
正是沈妄记忆中去往终焉之地的那一年。
而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沈妄在说谎者游戏中不止撒了一处谎。
他不可能是在睡梦中来到的终焉之地,而是因为…割到了动脉失血过多。
那么梦中这个节点,会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么?
没过几分钟,沈妄就回来了,他的神情像是恢复了清醒,一点刚才恍惚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
“齐夏,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可以找我。”沈妄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勾起嘴角:“如果想讲故事了,也可以找我。”
语罢把名片递给齐夏。
齐夏却没接,面前忽明忽暗起来,他感觉自己要醒了。
如果这次没有把沈妄带出去,会不会没有下次机会了?
他抓住沈妄的手腕,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沈妄,啤酒是什么味道?”
沈妄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齐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眼便是凌晨的夜与寂静无声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