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温暖的炉火将屋子烘得暖意融融。
然而正殿中的陆渊，此时却少了几分帝王该有的威严。
整个人半躺在龙椅上，手里抱着一个小火炉，神色慵懒不说。
更是把右脚随意搭在扶手边缘，如同一只晒太阳的猫。
把没救的昏君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日子真是够了，”
陆渊嘴里嘟囔着，语气满是疲倦，
“老魏你说说，亡国怎么就这么难？”
站在一旁的魏忠贤低眉顺眼，装作没听到这些胡话。
他拿着一只描金的茶壶，动作娴熟地为陆渊添了一杯热茶，然后退到一旁，恭敬地站立着，
“陛下金体贵安，这还没到冬日，这寒气就有些入骨了。”
魏忠贤微微弯腰，语气尖细柔和，
“陛下需得保重龙体才是。”
陆渊懒得抬眼，只随手把茶杯推开，继续抱着火炉哼哼，
“老魏啊，朕说实话，朕现在有点想自暴自弃了。”
虽然一切如同他所计划的那样铺开，但那一丝心中的希望，却始终未曾结出果实。
大夏不仅未覆灭，反而依旧稳如磐石。
这种强烈的挫败感，让他根本提不起来丝毫兴致。
魏忠贤脸色一僵。
伺候这么些时日，他是伺候出经验来了。
凡是陛下说的，只要反着来听总没错。
他连忙恭维道，
“陛下胸怀天下，哪是奴才这等凡俗能揣度的？”
“少拍马屁。”
陆渊瞥了他一眼，忽然直起身子，
“对了老魏，这几日姒贵妃那边怎么样？”
“有动静么？”
魏忠贤掩嘴轻笑，
“奴才听说，这几日，姒贵妃娘娘，每日都会去给蓉妃请安，而且每次都不空去，都带着礼物呢。”
闻言，陆渊嘴角微微上扬。
姒如曼一身茶艺了得，看似和睦，但肚子里多半憋着坏。
果然不负他的一番指点。
今晚得好好犒劳犒劳她才行。
眼瞅着陛下嘴角那么笑意，魏忠贤低眉顺眼。
原先还不甚明白，陛下为何要那般对待姒贵妃。
可现如今看来，简直绝妙之极。
明里似是在挑拨两位贵妃之间的关系，可实质上，却是在给太后施加压力。
若非如此，陛下又怎会露出这等笑容？
没想到，这姒贵妃，也是个聪明人。
看来，日后也需得多多关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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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临兴县城。
天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就像是铅块一样压在城头。
与蜷缩在简易帐篷取暖的灾民不同。
县衙后堂内，火盆烧得正旺。
和坤坐在高堂正中，披着一件大氅，正翻阅各地汇总过来的灾情信息。
“和大人，”
就在这时，一名司农寺的官员急匆匆地进来，
“不好了，灾民为了御寒，进山烧木取暖，引发了大火，火势已蔓延到周边的山林！”
和坤连眉头也不曾抬起丝毫，显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哦？有多少人参与？”
“起初只是几十人，可后来越聚越多，现在已不下几百人！”
“而且，还有附近村民试图拦阻，与灾民发生了冲突，伤亡人数已有十几人！”
“啧……”
和坤摇摇头，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伤亡十几人？”
“他们抢木头怎么不带上锯子？”
“干脆直接把树根刨了多好？”
司农寺官员愣了一下，抬头对上和坤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浑身冷汗直冒，
“和、和大人……”
“如今流民愤怒，附近村民也群情激愤，而且还有一些人在里头拱火。”
“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骚乱啊！”
临兴县外。
山火如龙，火舌在呼啸的寒风中飞舞。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山中。
有的抱着抢来的树干，有的拖着劈下的木柴。
甚至有人直接点燃倒下的枯木，围在火堆旁烤火。
“大冬天的，不烧柴还等死吗！”
一个中年男人扛着一根大木头，边走边骂，
“朝廷给的那点粥，连命都吊不住！”
另一人也愤愤不平，
“就是，咱们烧的是山里的树，凭什么那些村民要拦我们？”
“要是不弄点柴火，不等咱们到下一个粮道点，早就冻死在这路上了。”
而在不远处，几名村民正提着锄头和长棍站在山路口，神色凶狠，
“我们祖祖辈辈都靠这片林子吃饭，你们这些灾民烧光了它，叫我们怎么活？”
“你们烧光了我们拿什么活？”
“你也不看看，这里还能不能待下去？”
“你们要是不让老子烧，老子就烧你们的房！”
灾民中一个赤着上身的青年喊了一嗓子。
声音刚落。
周围人纷纷响应，举起木棍和镰刀冲了上去。
县衙后堂。
和坤双手撑在案几上，
“现在的混乱，是早就注定的。”
“你们当初没有看到陛下的旨意吗？”
“粮道五十里设一处，灾民的路，只有向前，断无退路！”
“大人，陛下是要赈灾救命，可眼下这些人烧山、闹事，已经触及了民心！”
“民心？”
和坤冷哼一声，转过身，负手而立，眼神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的火光，
“民心这东西，能值几两银子？”
“这火烧得越旺，这些灾民才能老实下来，继续沿着粮道走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多了几分冷厉，
“至于闹事的，抓几个出来，当众砍了。”
“别管是灾民还是什么富家老爷，乱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司农寺官员面色一白，低头连连称是，却又忍不住小声提醒，
“和大人，若火势失控，恐怕会影响粮道。”
和坤眼神一冷，猛地转头看向他，
“粮道的火，烧的是灾民的命，不是朝廷的根基！”
“明白了吗？”
“明、明白！”
官员再也不敢多言，连连点头退下。
临兴县外。
山火肆虐，烈焰腾空，浓烟呛人。
“听好了！陛下有令，粮道五十里一处，欲生者，前行至粮道！”
随着领头的粮道军士开口，众人这才纷纷停下动作。
领头的军士环视一圈众人，高声喝道，
“再敢扰乱秩序者，斩！”
听到“斩”字，方才还在厮打的灾民，纷纷往后缩了缩。
可是除了低声咒骂几句以外，却是不敢再多说。
“只要粮道那边还有口吃的，就赶紧继续往前走吧。”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妇哽咽着，带着瘦小的孙子迈步离开，
“留在这儿，就算不冻死，也得饿死。”
闻言。
一些反应过来的灾民，连忙从地上捡起几根柴火揣入怀中，开始沿着粮道前行。
远处。
一道黑影隐匿在火光之外，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传信京城。”
“凉州之火，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