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炕桌上早就摆满了小食，搁了一套青白瓷执壶和酒杯，旁边放了一个莲花型的温酒铜斝，浮玉春的酒香己经溢出来，弥散在温暖的室内。
方清宜和叶既明对向盘腿而坐，她拿起执壶倒了两杯酒，笑眯眯说道：“咱们行个酒令，最最简单的，讲笑话，要是我的笑话把你逗笑了，那你就得饮一杯。要是你没笑，那就我饮一杯。”
叶既明拍手叫好：“好，你快讲，我想听笑话。”
方清宜想了一下便讲了一个。
“有个书生整日闲散，不曾认真读书。一日难得去了书房，突然叫书童：‘拿书来’！，书童大喜，公子终于要读书了，赶紧拿了一本《时要》，书生看了摇摇头：‘太低！’”
“书童又拿来《汉书》，书生摇头：‘太低，太低！’，”
“书童只得又去拿了《史记》，书生还是摇头：‘低！’。”
“书童大惊，遂问道：‘公子，您现在学问这么深了？这三部都嫌低？’”
“书生叹息一声：‘你眼瞎啊，我拿来当枕头的，这么低，怎么睡觉。”
方清宜讲完，捂着嘴偷笑，却见对面的叶既明还呆愣愣的，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她觉得更好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哦，哈，哈哈哈……”
方清宜一酒杯刚进嘴，对面的叶既明好像明白过来了，突然就哈哈笑起来，惊得方清宜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吓我一跳！好了，现在该你讲了。”
方清宜很有自信，叶既明笑话都听不明白，让他把她逗笑更不可能，今晚这酒啊，肯定都能落到她的肚子里。
叶既明舔了舔嘴唇问她：“这酒好喝吗？”
方清宜点点头：“还不错，你快讲，把我逗笑了，你就能喝了。”
叶既明一手托腮想了一会，只好沮丧的说了一句：“我没想起来，算我输了，你再喝一杯吧。”
方清宜大喜，端起酒杯就喝，喝完酒又拣了一块糟鱼脯来吃。叶既明见她吃的香甜，也搛了一块来吃。
“好了，现在又该我了，这个故事可好笑了。”
方清宜又兴致冲冲的讲起来，每回故事结尾，她都笑得花枝乱颤，叶既明总是晚一点才能明白其中含义，倒是让方清宜喝了尽兴，连着饮了七八杯，莹白的脸颊己被酒色染了一抹粉红，娇俏动人。
“这次我有了，我想起来一个。”
这回轮到叶既明讲笑话了，他眼睛离不开方清宜，盯着她嫣红的唇瓣讲了一个笑话。
“有个画师专给人画像，生意不太好。有人便给他出主意，画一幅他们夫妻的自画像贴在墙上，别人看到了自然能欣赏。画师依言画了，一日他岳父来了，指着画像上的女子问：’这是谁？‘，画师便道：’这是令爱啊。‘岳父皱眉：’那她为何和别的男子坐在一起？‘”
叶既明讲完，笑眯眯的看着方清宜。
方清宜嘴唇一弯就要笑出来，看了看桌上的酒生生忍住了，憋得脸通红。
“好吧，你没笑，那你喝吧。”叶既明无奈的摇摇头，一脸宠溺的看着方清宜。
方清宜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脑海里挥之不去叶既明刚刚讲的那个笑话，她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肩膀一耸一耸的，终于忍不住，将半杯酒抖撒了。
“哈哈……太好笑了……怎么有那么笨的画师……连岳父都认不出……”
反正也忍不住了，方清宜也不装了，把酒杯扔到一旁，捂着肚子痛快的笑了一场。
等她不笑了，叶既明才指着她身上的酒渍：“衣裳都脏了。”
方清宜连喝了八九杯酒，这会酒劲上来了，本就觉得身上有些燥热，闻言三两下揭开衣带，脱了外面一层袄子，里头是一件桃夭色交领的薄袄，露出颈部雪白的肌肤。
“这次是我耍赖了，该你喝，你来喝。”
方清宜声音己经有些飘了，端起一杯酒递给叶既明。
叶既明接过去一饮而尽，又拿起酒壶斟满。
……
暖阁外头，玉簪、百合带着几个丫头也在吃酒，她们不敢吃多，只略喝了两杯意思一下。
“大奶奶这么喝能行吗？”玉簪有些担心。
“没事的，大奶奶从前在娘家也爱喝，就是难得能喝。你放心，我还没见过她喝醉呢，酒量好着呢。”百合十分自信说道。
玉簪松了一口气，想起之前的事，笑起来：“我们大爷也能喝，去年驸马爷一家来拜年，他们爷仨都被大爷喝倒了，大爷还跟没事人一样，回来自己沐浴更衣，都不要我们伺候的。”
暖阁里笑话讲到第几轮了不知道，反正这会两人都脱了外衫，原本对向而坐，现在己经靠在一起了，方清宜头伏在叶既明肩头笑，春天还未到，她脸上己绽开了桃花。
“哈哈，好笑……”
她眼神己经有些迷离，呼吸间带着一丝浮玉春独特的香气。这时候，叶既明只要张嘴说话，她便哈哈哈，俨然己经半醉。
叶既明脸上倒是没怎么变，他原本就比方清宜喝得少，见方清宜这般可爱，他忍不住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端起酒杯，美人就酒，果然像话本子中所说，“品琼浆，吟风月，佳人对饮红帐……”
“当……当……”
夜己深，钟楼里响起新年第一声沉闷的钟声，缓慢而有力的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新年到了？”
方清宜本在半梦半醒间，被钟声惊醒，仍旧伏在叶既明肩头，轻声问了一句。
“嗯，新年到了。你醉了吗？回去睡吧。”叶既明摸了摸方清宜的头发。
“没醉，我酒量好着呢。”
方清宜刚刚眯了一会，酒气便散了许多。她酒量是真的好，一开始是喝得急了，现在己经缓过来了。
“走吧，我送你去里间睡去。”
方清宜先起身，伸手去拉叶既明。叶既明还在恢复期，今夜守岁又喝酒，己经是她网开一面了，现在得早点去补觉。
叶既明也没推辞，顺着她，与她一起站起来，两人互相依偎着，慢慢往后头走。两人脚步不快，但是看着都挺稳当，不像喝醉的样子。
方清宜没注意到，桌上本来放着西瓶酒的，己经被他俩喝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