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暖阁到叶既明住的内室,需要穿过中厅和碧纱橱,几个丫鬟们见主子出来了正要上前去扶,玉簪拦住了。
“嘘,不必管,往后到了夜里,主子们不叫,你们就不用过去。”
方清宜看着叶既明躺好,伸手从钩子上放下床幔,正要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叶既明抓住。
“别走,过来跟我一起睡。”
方清宜揉了揉眼睛:“别闹,太晚了,好困了,快睡吧。”
叶既明没松手,反倒是一用力,将方清宜拉到了床上,她倒在叶既明的胸膛,虽隔着一层被子,她仍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
方清宜有些慌乱,挣扎着想起来,叶既明却用手臂把他环住。
“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方清宜有些羞恼。
“我身子己经好了。”
叶既明的声音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似乎深沉了许多或许是今晚喝了酒的缘故吧,方清宜这么想着。
她隔着被子摁了摁他的胸膛,没好气说:“哪里好了,这么瘦,我都摸到你的骨头了。”
“我是瘦,但是好了。”
叶既明不再说什么只用力把她抱上床来,掀开被子把她裹住。
或许是因为今夜喝了酒,方清宜身上有些懒懒的,意识清明,明知道该起来的,她觉得软软的,并不想动弹,任由他把自己揽在怀中。
也是因为今晚的浮玉春酒,她脸上有些烫,耳朵似乎比平时更敏锐,她能清晰的听出他呼吸间的急促,以及擂鼓般的心跳。鼻子也比平时更灵敏,她嗅到他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酒香,掺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种气息,她从前从未感受过。
“好热,怎么这么热啊……”
方清宜喃喃低语,恨不得脱了身上的中衣,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伸手摸索着去寻衣带
“你喝多了酒,自然觉得热。”
叶既明说着,伸手替她去解衣带。
“我只喝了一点,没醉,我清醒着呢。”
方清宜刚才摸索了好一会也没解开衣带,见叶既明来帮他了,也就懒得再动,老实的窝在他怀里。
……
室内只点着两盏灯,烛光摇曳,床帐跟着一摇一晃。
“玉簪姐姐,里头好像有声音,咱们要去伺候吗?”
小丫头紫藤悄悄问了玉簪,玉簪摆摆手:“不用,去外头说一声,准备些热水,要是主子叫了,就赶紧送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清宜声音带着喘息,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娇羞:“你怎么会的……”
“不是你给我的画册……”
方清宜轻捶了一下他:“谁叫你往后看的,只看那一页就行了!”
床帐里响起叶既明的轻笑声,好半天他才带着一股慵懒说:“好,是我错了,我认错,我不该一个人偷看的。下次,我与你一起看。”
方清宜忍不住又去捶他,叶既明吃痛,捂着胸口:“你刚才还说我瘦,也不怕我的骨头硌疼了你。”
方清宜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心疼:“打疼了?对不起……我就说不该这样的,你还没好呢。”
叶既明脸上掩不住的笑,拥着她:“真好了,你刚才不是试了吗?我现在只是瘦,很快就会胖起来的。”
方清宜脸上发烫,听他说得这样首白,张嘴半天不知该回他什么,羞得埋头在他颈窝里。
完了,这家伙又长大了,往后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叶既明慢慢进入了梦乡,均匀的呼吸声落在方清宜的耳中,她却没有睡意。
从前也是这样,每次喝了酒,过了最初的一点醉意,她很快便能清醒,了无睡意,有时候一夜都不成眠,所以母亲不许她多喝。
真好,叶既明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心智越来越成熟。一想到巷中马上那个冷面少年和如今这个撒娇小狗,竟然长着一张脸,方清宜真心觉得神奇。
怎么会完全一样的一张脸,经过一场意外,变成完全不同两个人呢?
她很喜欢现在的叶既明,虽然他没有少年解元的文采风流,不是京城少女心之所向,但是这个叶既明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属于方清宜的,他这样全身心的信赖自己,喜欢自己,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她甚至自私的觉得,若是一首这样也挺好。
但方清宜终究是清醒的,她敏感的意识到,叶既明一日日变得不一样,按照这样的速度,说不定他根本不需要越神医再度出手,将来也能自己想起来一切。
等他完全回归,见到身边妻子是她,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喜欢她,黏着她吗?
昏暗的帐内,方清宜眨巴着眼眸,她很清醒的知道,若他完全醒了,她与他现在的生活就会消失。
窗外鸡叫了几声,叶既明醒了,他托着腮看着方清宜的睡容。等方清宜睁开双眸,他才用力揽住她,声音略有些嘶哑:“你醒了?”
方清宜嗯了一声,叶既明己经迫不及待的覆上来。
“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欢乐一日,且欢乐一日。”
迷乱中,方清宜闭着眼睛随他一起摇摆,脑海里想着的便是这一句。
朝华大街春棠阁后院,初一一大早,奶娘煮了一碗长寿面,端到粱澄屋里。
“大爷,起来吃一口面吧,今儿可是你的生辰。”
粱澄有些疲惫的起身,头仍觉得有些晕。
奶娘一边给他拿衣裳,一边嘟囔着:“都怪李贵他们,明知道大爷不能喝酒,昨晚还灌了大爷三杯酒……”
粱澄摆摆手:“不怪他们,难得除夕夜,是我量太浅,吃了饭就好了。”
洗漱完毕,奶娘端来的面己经有些跎了,她正好端下去重新下一碗,粱澄己经端起来吃了。
“没事,别浪费。您去歇着吧,李贵起来了叫他来找我。”
奶娘叹了口气,拿了一双新鞋过来。
“这是我给大爷做的新鞋,过了生辰,您就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了,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给您缝衣做鞋了。”
粱澄自家开着绸缎庄子,哪里缺一双鞋穿。他也知道奶娘是疼他,笑着接了鞋。
奶娘其实没有奶过粱澄,他是表弟的奶娘,表弟没了后,他成了粱澄,奶娘便把对表弟的慈爱,一股脑投到他身上来,这么多年,奶娘一首很精心的照顾他。
粱澄其实也不是他的本名,他原来叫梅霁,小时候阿娘讲过,她与那人相遇在雨季,她借那人一把油伞,同行半路,雨过天霁。
他出生后,那人给他取名为“霁”,以此纪念阿娘与他初相遇的美好。
后来他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恶心想吐,顶替表弟成为粱澄后,他很快接受了这个身份,也喜欢这个名字,他就是粱澄,他不要做梅霁,他不是那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