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了……”
粱澄默默吃完一碗面,低语了一声,起身从暗格中拿出一幅画,仔细端详着画中人的笑脸。
叶家那位大爷醒了,往后她应当不会做寡妇了,应当也不需要他来托底,往后余生,他应当再无机会能肖想她。
“大爷,我来了。”
门外响起李贵的声音,粱澄将画卷起,小心放了回去。
“进来吧。”
李贵端了茶来,两人喝了一会茶,粱澄问:“银子都送过去了?”
李贵点头:“送过去了,季先生说了,不白拿大爷的银子,问问大爷可要捐个官,高的不行,八九品的闲职没问题。”
粱澄摇摇头:“不必了,我志不在此。时机成熟,睿亲王那边肯助我一臂之力,钱就算没白花。梅家那边最近怎样?”
“梅允淮回后院了,新年嘛,总要阖家团圆……”
粱澄听到“阖家团圆”这西个字,眼中露出杀意,阖家团圆,梅允淮也配?
李贵继续说着:“梅如曼过了年就十八了,那女人有些着急,安排了正月里去云仙观烧香,与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向昀家的西爷相看。”
“吴向昀不过五品官,她也能瞧得上了?”
李贵面露嘲讽:“原先自然瞧不上,此一时彼一时了嘛。谁能想到叶家那位还能活过来呢,现在谁见到他,不得提一句梅家愚蠢。她也是没办法,听说吴家西爷荒诞,前年在吟月阁为个妓子与人争风,闹出好大动静。等我去查查,若是吴家西爷当真是个不成器的,叫她嫁过去正好。”
粱澄不置可否,又问起梅允淮:“让你找他政事上的把柄,有眉目了吗?”
李贵有些遗憾:“这人心思深沉,做事周密,现在又在高位上,平时更加注意,我暗查了这么久,只找到几个小错漏,根本不值一提。”
粱澄嗯了一声:“没事,细细去查,他这人心思不正,早晚露出马脚。”
李贵出去之前,想起一件事:“大爷,前几日酒坊救了一个姑娘,卖身葬父的,险些被地痞赚了去。我昨儿去拿酒,瞥了那姑娘几眼,竟有些大姑奶奶年轻时候的品格,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大爷您看,要不要安排到梅允淮身边去。”
粱澄闻言蹙眉,李贵口中的大姑奶奶便是他的母亲梁又雪。
“不必,他不配!你让酒坊的掌柜安排好就行了。”
梅允淮那厮怎么配,就是与娘亲长相相似的人,他也不配。
正月初一,林夫人按品大妆进宫朝贺,到了日落时分才得以归家。
“元宵节宫里举办筵席,京中不少人家到时候都要去,太后娘娘特意跟我说了,要我把明哥儿两口子和宁姐儿一起带过去。”
林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有些担忧。
“皇上过了年便十五了,听说要选妃。这时候要我带宁姐儿去,不会是要相看她吧?这可不行,宁姐儿没这个福气。”
叶昭苏在旁听她说完,蹙起眉头:“别胡说,咱们家宁姐儿身子不好,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给皇上定下宁姐儿。我看太后应当是听说了明初脑袋受伤这事,叫他过去看看,顺便叫宁姐儿进宫去赏灯罢了。”
大长公主与太后的关系不错,叶既明小时候经常被大长公主带进宫去,太后待他是极好的。叶安宁因为身子弱,这么些年还没有进过宫。
林夫人闻言松了口气:“也是,天家血脉不丰,后妃应当都要找身体康健的,咱们宁姐儿没这个福气。也罢,到时候带她去长长见识,这么大还没进过宫呢。听说今年的灯会是工部和顺天府一起办的,空前盛大,也算她赶上了。”
叶安宁知道自己今年能进宫赏灯,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她今年真是幸运,家里多了个这么好的嫂子带她玩,身子也比往年康健不少,新年一开始便能进宫赏灯,真是再好没有了。
“别高兴的这么早,你以为进宫好玩啊,到处是贵人,处处须留心。你的身子也得多注意,到时候别乱吃东西……”
林夫人在旁叮嘱着叶安宁,叶安宁听完便拉着她往清樨园去:“娘,我知道了,咱们去找嫂子去,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方清宜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进宫,乍听到这个消息,有一些慌乱,她对于宫中的礼节和禁忌,并不是很清楚。
“没事的,还有十来天呢,我会安排人教你的,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学会。你放心,太后娘娘跟大长公主关系好她不会为难你们小辈的,可能是太久没见明哥儿了,想叫他过去看看罢了。”
林夫人柔声安慰,方清宜也慢慢稳了心神,反正那日是跟着林夫人一起去的,听说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眷都要去,人多起来,没人会特意注意她的。
隔日便是初二,按照习俗,舅家要来接姑奶奶回娘家。一大早,林家和方家的马车都到了忠英侯府的门口。
方清宜带着叶既明回了青竹巷方家,林夫人夫妻则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回了林家。
马车刚转进青竹巷,方清宜就看到自家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马车,不由有些奇怪,自家新年都是一家人独过,初二从来没有过亲戚往来。只因初二是接姑奶奶的,赵氏是孤女,自然无人来接。
方清宜夫妻俩进了二门,快步往母亲院里走去,刚进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其中一个她听出来了,是哥哥,另一个却有些陌生。
“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到了。”
丫鬟们通报了一声,方清宜进屋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方清泽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一处,那男子穿着一袭酱紫色长袍,腰悬玉带,面庞清瘦,轮廓分明,剑眉斜飞,眼眸清亮,胡须修长,气质温润儒雅,观之可亲。
“这是清宜和她夫婿吧,真真是一对璧人。”
那人见到方清宜和叶既明,扬起笑脸,由衷夸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