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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玄衣人离开寝宫,室内又恢复了平静。杨雪进去检查了一番,见没遗留下什么东西,才轻声问:“娘娘,要安排您沐浴吗?”
赵太后嗯了一声,由着两个宫女进来扶她,坐到浴桶里。因着刚刚两回欢愉之事,她脸上娇嫩红艳,比往常更年轻几岁。
杨雪挥手叫几个宫女退出净房,一边伺候赵太后沐浴,一边小声问:“娘娘,您不怕信错人吗?”
赵太后轻嗤里一声,懒懒道:“有什么信错不信错的,沈敬和景云,你说我要选谁?他至少生得好看,先帝去后,我总算又有了鱼水之欢。他能斗倒沈敬固然好,斗不倒也罢了,至少在床笫之间,他伺候我极为用心。”
杨雪是自幼伺候赵太后的,她明白主子的苦楚。自打孝成皇帝葬礼上,主子小产之后,先帝便很少进主子的屋里了。青春年纪,主子相当于守了十几年寡。
先帝薨世后,那人在孝期便勾引太后,太后素了十几年,又成为辅政太后,手里有了权柄,胆子也就跟着大了。那人又道凤仪宫有地道,他可以深入禁宫抚慰太后孤寂。
也是那时候,杨雪才知道,凤仪宫竟然还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地道。当时她就吓了一跳,幸亏那条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想来建造之初是为了逃命的,没想到却成全了太后。
“娘娘这是不信任他?”
赵太后闻言摇摇头:“不,我觉得他胜的几率大于沈敬。沈敬乖张狂放,景云内敛深沉,谋定后动,长此以往,沈敬必在他算计中败落。”
浴桶里的水己经稍凉,杨雪伺候着赵太后起身穿衣。想起今夜那人与主子欢爱了两回,杨雪有些担忧。
“娘娘,真的不必喝避子汤吗?”
“不必了,太医不是早就说了,我不可能再生育,何必喝那苦汤子。”
杨雪闻言一阵心疼,当年主子小产后血崩,险些殁了。当时太医便讲了,主子伤了根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或许先帝那时候不来主子宫里,跟这个也有关系。毕竟先帝子嗣不丰,更要找能生的嫔妃伺候。
“明去同皇上说,哀家病了,关于皇后,哀家同沈大将军商议好了,陈家女更适合做。”
宫内安排了小皇帝与世家女会面,宫外百姓们也大多在正月里相看人家。
大王氏年前就与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向昀家的刘太太约好了,正月十六这日一同前往云仙观烧香。
因避开了十五那日,云仙观人流并不算特别多,陪着刘太太来的除了她的小女儿吴夕彤还有她大儿子,吴家西爷吴至远。
大王氏与刘太太寒暄了一番,指了指三清殿一旁的元辰阁:“曼儿,你去求支签吧,顺便让道长解一解,我与刘太太在这里歇会。”
梅如曼心知肚明要过去与吴至远相看,心中十分不情愿,但是觑了一眼母亲的眼神,还是乖乖站起来,带着丫鬟慢吞吞往元辰阁挪去。
她到了元辰阁先给斗姥元君与太岁星君叩首,接着在道长的指引下到了签台,签台一侧十步以外,有一整面墙的神像,有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青莲色锦缎衣裳, 头上戴着同色的儒巾,猛一看是哪家书院在读的士子。
只是那年轻人转过脸看梅如曼的时候,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流连,嘴角噙笑,看着有些不正经。
此人正是吴至远。
梅如曼只瞥了一眼便低下头,从签筒里抽了一支,待看到上面写着“下下签”,她脸上一白,险些把手中的签筹扔掉。
“施主所求何事?本道帮你解答一二?”
梅如曼心中惊惶,原来所求之事这般艰难,竟落了个下下签。
吴至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梅如曼身后,瞧见她那支签筹上头写着“天边消息应难问,切莫私心强望求。若把石头磨作镜,精神枉费一时休。”
“梅姑娘,这支签不好,再抽一支就是了。”
说着,吴至远伸手去拿梅如曼的签,他故意往下动作,指尖刚好触碰到梅如曼的手指,梅如曼又惊又怒变了脸色,几欲张口便骂,对上吴至远那双细长眼,看着他挑衅的挑了挑眉,她强自镇定下来,起身快步离开了元辰阁。
吴至远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大王氏见女儿脸色不是很好,她不知元辰阁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娘俩一起去了客堂休息时,梅如曼泪眼汪汪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那个吴至远不是什么好东西,轻浮的很,娘要我嫁他,还不如叫我去死……”
梅如曼倒在大王氏怀里呜呜哭着:“要是没跟明哥哥退亲就好了,明哥哥比他好多了……”
上回在林老爷子的寿宴上母女俩见了叶既明,大王氏嘴上虽硬,心里也是有几分后悔的。谁能想到,叶既明昏迷几个月半年多竟然能醒过来,人虽傻了,嫁给他也是一辈子不用愁的。
“曼儿,你别急,其实吴至远也不错,长得还可以,爹爹是清贵翰林,舅舅在江南做知府,他本人虽进学不成,现在在禁军中做了殿前前卫,天子近侍,将来前程好着呢……”
大王氏只捡好的来说,梅如曼却怎么也不肯松口。
只是这事到底没能如她的意,过了些日子,宫里发下诏谕,陈家二姑娘封为皇后,沈家大姑娘为瑾妃,吴大姑娘为容嫔。
待金秋时节,帝后大婚后,瑾妃和容嫔再择日入宫。
据说皇后和瑾妃一个是太后安排的,一个是沈大将军安排的,唯有容嫔是皇帝亲选的。
容嫔不是别人,正是吴至远嫡亲的大妹妹吴令颐。
大王氏一听到这消息,脸上便露出笑意,脚步轻快的往梅如曼的院里走去。
另一边的忠英侯府,得到消息的林夫人彻底放下心来,到了二月十五这日,恰逢九天玄女娘娘诞辰,她便带着家中小辈去云仙观烧香,顺便去彗山脚下的杏园赏杏花。
每月的十五恰巧也是嘉行书院放月假的日子,叶秉宸听说林夫人要去云仙观,自告奋勇说要护行。
林夫人原本有些犹豫,她只打算带了叶既明两口子和叶安宁去的。叶昭苏知道后回来劝她,叶秉宸己经十七了,叶盛筠也十三了,也该多去外头交际,日后说亲也有好处。
林夫人想想也是,蒋月容虽让人生厌,两个孩子却是侯府的后代,她无意为难。将来嫁娶,总也要有个体面的亲事。
“行吧,那就一起去吧。”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方清宜瞧着叶既明穿着一袭天水碧的春衫,行走于杏花微雨里,脑海中想起的便是这首词。
眼前这风流少年,乃是她的夫君,怎不叫她心中快活。
“清宜姐姐,来簪一枝杏花。”
叶既明在杏园搜寻了半天,总算找到最可心的一枝杏花,他小心翼翼的摘下来,轻轻插到方清宜头上。
“真好看。”叶既明拍手叫好,看着方清宜的双眸,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一阵暖风过,带走了如丝细雨,点点粉红花瓣落下,又下起了一阵花雨。
“母亲,大哥,大嫂,来这边歇歇。”
叶秉宸在杏花丛中招手,方清宜和叶既明携手过去,那里摆了一张西方小桌,上头有几碟子点心,两个细脖子酒壶。
“天气乍暖还寒,这是古越黄酒,我加了桃胶一起煮的,大哥大嫂喝一杯暖暖身子。”
叶秉宸笑着倒了两杯酒,酒液澄黄透亮,酒香顺着微风飘过来。他先端了一杯,递到叶既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