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香炉魔尊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发蒙，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看着比他此刻的魔躯还庞大的巨脸，怀疑是在做梦。
他可是证得三花的顶尖魔尊，即便在炉子关了太久，力量透支严重，奄奄一息，但也依然有着天魔级实力。
然而……
他看着眼前庞大的面孔，莫名感到惊悚。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的真魔，像是突然化作了一片宇宙星空，化作一口无底深渊，浑身气机深邃浩瀚，一眼看不到边。
这般实力，至少是道树，甚至可能是道花！
若他是全盛时期，以三花聚顶的实力，倒也丝毫不惧，甚至能反过来镇压。
可如今……
栽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他最喜好以大欺小，以此作为修行的方式，结果这次，竟然撞上了铁板。
“善了还是恶了？”
“……善了。”
前一瞬还不可一世的香炉魔尊，此刻变得很老实，面容都随之变化，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模样。
榨干了香炉魔尊收集的所有功法后，路修又将他塞回香炉里，施加了一重又一重封禁。
“不落城……”
路修眼神微闪。
据香炉魔尊所言，在不落城附近有一个隐世道统，掌握着一部传承悠久的时间功法。
那部功法修行有成，即可改变局部的时间流速，可以说是相当逆天。
只不过，这部功法入门容易，但要有所成极难，绝大部分修行之人，都没法修行至天魔。
曾有一位魔主亲自尝试过此功法，结果也被拦在了蕴道这一关前。
在绝大部分魔尊看来，这门功法或许不适合在魔界修行，没法在魔界蕴道，极限就只是天魔巅峰。
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在意这门功法，那个隐世道统，也不过是在不落城艰难生存罢了。
“入门容易，有所成难，这部功法简直是给我量身定制的。”
路修微微一笑，只需入门后，他就能用面板直接推上去，哪有什么练不成的功法？
……
玄黄商会总部外，一道赤袍身影若隐若现，遥遥眺望着。
沉吟片刻后，赤玄古仙开始在周遭布置起法阵。
他虽然有信心，认为翻手间就能擒拿一个新晋蕴道，但这里毕竟是魔界，为防浩渺魔尊横插一手，还是先布置个法阵。
很快，他就用早已准备好的阵盘，布置出一个兼具防护和困敌两种效果的法阵。
布置法阵的阵盘，是另一名擅长法阵的强大古仙炼制，一旦激活就会自行运转，无需他分神操控。
且能阻挡道花境的轰击，防御和困敌能力都极强。
唯一的缺陷，就是法阵升起后，哪怕他自己要出去，也需耗费两个呼吸，才控制法阵开辟出离开的通道。
但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得缺陷，此次不过是瓮中捉鳖罢了，他堂堂古仙，难道还能被鳖咬死？
相反，他考虑的是，出手时要用几成力，免得将对方的元神攥爆了，炼制的元神傀儡效果大降。
“真是麻烦啊，都不知多久没对蕴道出手了，也不知力道能不能把握好。”
赤玄古仙叹息了声，生怕自己用力过猛。
他甚至觉得，若那个指挥使是道种境就好了，那就不必担心用力过猛的问题，直接全力出手，镇压下去就行。
“嗯？”
赤玄古仙心中一动，感应到前方出现陌生大道的气息，很古老，也很微弱，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但这气息又有些熟悉，疑似是曾经交过手的某个对头。
“是谁呢？”
赤玄古仙皱眉，他活了太久，记忆也太浩瀚，那些久远的片段早已被淹没在记忆汪洋中，每次回想都很费力。
终于，他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个老家伙！”
赤玄古仙眼神一厉，旋即又露出淡淡的笑意。
五个纪元前，他曾为了给一个后辈出头，与这老家伙交过手，结果不是敌手，被揍得狼狈败走。
后来，他打算回来扳回一局时，却听说这老家伙出了事，疑似被某位强大存在镇压。
“呵呵，真是没想到，时隔多纪，你竟然还没被磨死，生命力可当真顽强，只是可惜啊，你运气太差，刚出世就被我撞见了。”
赤玄古仙淡淡一笑，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能了结当年的败走之仇。
看来，天命果然在他这边，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在昭示他赶紧动手。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法阵后，他就信步朝里面走去，像是凡俗般，不紧不慢行走在青砖铺成的小道上。
“有朋自远方来，何不出来迎接？”
赤玄古仙悠悠然道，以老朋友自居，面色温和蔼然。
对于眼中的死人，他向来都是很客气的，尤其是每次动手前，他都喜欢与对手坐下来喝一杯，免得一巴掌将对方拍爆了，连个名号都不知晓，太没有成就感。
活到他这把年纪，也就只剩下这么点乐趣了，自然要好好珍惜，聊完了再请人上路。
然而，让他略微皱眉的是，等了几个呼吸，里面竟然无人出来迎接。
“本地的修士实在太没礼貌了，果然是蛮荒之地。”赤玄古仙摇了摇头，在心里暗道。
但表面上，他还是一副什么也发生的模样，从容走入路修所在的屋子。
与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赤玄古仙很看得开。
进入这间典雅的屋子，入目就是一张红木案几，上面摆着一只香炉。
一个魁梧男子坐在椅子上，目光幽深，朝着门口看来。
蕴道初期，道行还未曾稳定，不堪一击。
赤玄古仙得出结论，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大袖轻拂间，就已坐至对面的雕花靠背椅上。
“道友怎么称呼？”赤玄古仙神色从容，他从不杀无名之辈。
说话间，已经取出一副棋盘，摆放于案几上，其上有亿万条暗红血线纵横交织，繁复浩瀚，有若星空般壮阔。
“紫照。”路修看向棋盘，感受到一种岁月的沉淀，显然是用了许久的老物件了。
这是道棋，制作材料和炼制工艺都极其严苛，价值之大不亚于一件中品道器，通常是道花境的顶尖魔尊间论道之用。
“好名字。”
赤玄古仙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感觉这名号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只不过，他活得实在太久，大量散乱的记忆都如乱麻般堆积于记忆空间，找起来太麻烦。
在他看来，也没必要搜寻记忆，反正眼前的不过是个死人。
寒暄几句后，赤玄古仙直入正题，微笑着道：“吾此番前来，是邀请道友加入我内会，为我人族大业贡献一份力量，当然了，作为回报，将来史册上会有道友的一笔。”
“哦？怎么个贡献法？”
路修随手抓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位置。
“借道友的肉身和元神一用。”
赤玄古仙捻起一枚白子，落在一处星位上，占据棋盘的一角。
路修笑了，“魔界这么多魔尊，难道你们连个蕴道境都找不到，非要对我下手？我怎么说也算半个自己人吧？”
赤玄古仙笑了笑，道：“不一样，魔界的蕴道境确实有很多，可基本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谁知道会不会背后跳出个第四步，况且我圣火会一旦对魔尊下手，就必然会引起各大道统同仇敌忾，联手围剿。”
“至于外会的那些魔尊，全都抱团取暖，紧密联系，动了一个就会引起剩余的兔死狐悲，多半拼着被魔界道统剿灭，也要脱离内会的掌控。”
“唯有道友你，既然加入外会，就必定与道统不和，而你又是最近才刚加入外会，根基太浅，在外会没几个相识者……”
说到这里，赤玄古仙止住话头，轻笑着敲了敲棋盘。
“所以，归根结底，是你们不敢杀各大道统的魔尊，也不敢杀外会资历老的魔尊，只敢对我这个新起之秀动手。”
“我此前一直很好奇，圣火会是如何存活下来不被剿灭的，现在算是知道了。”
路修淡淡道。
赤玄古仙敛起笑容，平淡的说道：“这是为了大局，时机未至，不宜贸然开战，唯有将你献祭了，才是最有利于大局的。”
“别说你只是个异族，哪怕是我人族的蕴道境，今日也必须死，牺牲你一个，成全我人族大业，这是何等划算之事。”
“那么，浩渺城的数千万亿人族呢？你们不敢杀魔尊，难道连再凑个数千万亿普通异族都做不到？”
“为了大局，一丝风险都不能冒，这些贱民成不了蕴道，早晚会死，还不如为我人族大业牺牲了罢。”
“况且，下等族裔不就是消耗用的修行资源，反正可以不断再生。”
“别说数千万亿了，就算再多数倍，以我人族的强大繁衍力，也很快就能补回来，当初圣地面临魔主来袭时，将九成九的下等族裔都献祭了，只留下少量作为种子，后来只过了万余年，就又恢复到原本的数目。”
赤玄古仙淡漠道，在他眼里，除了他们古仙后裔外，余者都不过是下等人，都只是他们的修行资粮。
这就是他们九大古仙推衍出的人皇道，奴役万灵，将万灵培养成只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只知磕头如捣蒜、只知繁衍的生灵。
如此，人皇才能永远高高在上，愈发不可动摇，始终执掌世间至高权柄。
“所以，你们所谓的人族大业，不过是皇族和古仙的大业罢了，更确切的说，其实是你们的成道大业！”
“你们并非是为了人族大兴，而是为了自己能成道！”
“哪怕你们真的成功了，魔界的绝大部分人族也还是不会有多少改变，就像在圣地的底层人族那样，得不到修行资源，只能在贫民窟苟且偷生。”
路修平静道。
“道友怎得如此执迷不悟……”
赤玄古仙摇了摇头，“大道是何等高贵，何等纯粹，若让那些下等人玷污了，若道河中到处都是下等人留下的烙印，那是多么可悲的事。”
“那些下等人，又有何资格得到高深的修行功法？又有何资格攀登大道？”
赤玄古仙的语气，平静而又漠然。
路修笑了，“既然你不想让魔界人族享受胜利的果实，那又为何要他们牺牲呢？”
“为何不能牺牲？为了未来的成道者牺牲，难道不比庸庸碌碌度过一生更有价值？”赤玄古仙反问了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路修脸色平静，他早已有预料，通过这次交谈，算是证实了心里的想法。
哪怕同为人族，理念不同，立场不同，与异族没什么区别。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道心无比坚定，也不可能被说服。
几乎可以说，就是道争，成道之争！
他不死，浩渺城这些人族不死，凶神计划就完不成，这些古仙就没法称霸魔界，突破成道。
这种情况下，要么有一方强大到能随手镇压一切，以力服人，要么……
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否则，让这个赤玄古仙离去，下次来的，就是一群古仙了。
“你看，这就是大局。”
赤袍古仙挥了挥袖袍，棋盘上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白子，将路修所下的黑子围住，封死所有生路。
“你死，我们就能成道，这是定数，也是定局。”
“为了大局，还请道友引颈受戮。”
赤玄古仙轻笑着道。
路修看着棋盘，那上面，已经满是白子，再没有黑字的落子空间。
除非……
掀桌子！
砰！
路修手掌一掀，整张案几连同棋盘飞起，炸开，化作无数碎屑爆射！
“大局……”
他咧嘴一笑，“我就是大局！”
话音刚落，他就陡然出手，蓄势已久的一拳轰出，如亿万钧雷霆骤然爆发，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粉碎棋盘，轰中赤玄古仙的胸膛。
赤玄古仙瞳孔微缩，正要阻挡之时，眼前突然一花，看到一尊恐怖的魔神，伫立于精神世界中，森然向他看来。
“这是……”
赤玄古仙浑身一冷，反应慢了一拍，待他脱离影响之时，胸膛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只看到一个拳头，轰穿了他的胸膛，也轰穿了他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