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婚姻就是一场历劫,是幸运之人最大的幸运,也是不幸之人一生的劫难
1973年霜降第二天,农历9月29日傍晚,夕阳把江淮平原的河口公社河口镇上的一切刚染上金边。李红芳穿着红黑相间的格子棉布上衣,里面是开司米线衣;灰色的卡裤子;红色绒面的鞋子,鞋头上自己亲手绣的并蒂荷花;两个粗黑的麻花辫一首齐腰,辫捎上扎着红头绳,头顶上还夹着红色的发夹,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前面男人王勇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推着自行车走在小镇的青石板路上。
就听许多小孩子一片连声地喊:“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然后就看见王勇的弟弟王峰用竹竿挑着一挂鞭出来,从容地用手里的香烟点燃,立即霹雳吧啦的响声传来。伴随着鞭炮声,男男女女笑闹着拥了上来,王勇赶紧从挂在车笼头的包里拿出喜糖边走边散发。
到了门口,车子停了下来,王勇要支车子,李红芳便自己下来,向屋里走去。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上来搀扶着新娘子,新娘子认识这是男方家的姑姑,姑姑家儿女齐全,被王家选定为全福人。新娘子刚要跨过门槛,立即上来几个人拦住,王姑姑说:“哪有结婚新娘子先跨门槛的,等王勇过来再进去。”李红芳才猛然醒悟了过来,原来当地习俗,结婚时谁先进门,以后家里的事情谁做主,因为自己娘家没有兄弟,也就没有娶过新娘,所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时心里有点不爽,现在都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还要搞这一套封建迷信,真是也是可以了。但毕竟结婚是毕竟一辈子的大事,这时太计较了也不太好,也就忍住没有多说。
王勇过来后,李红芳跟着王勇进屋,发现婆婆正在堂屋正中眯着眼睛捻线。婆婆慢腾腾地用捻陀旋转把棉花捻成线,头也没抬。李红芳看了两眼,有点不解:儿子娶媳妇时这么多亲友,这么多事情,婆婆怎么有时间捻线呢?而且即使捻线也不用在堂屋门口啊,且傍晚的光线己经比较昏暗,还做什么针线呢?难道又是什么封建阴阳关目不成?
然后就被王姑姑拉进新房,新房按理应该在东厢房,因为传统上东面是上首。原来是老夫妻住的,现在长子结婚了,老夫妻便搬到西屋去住,东屋收拾一新做新房。其时木制房门应该很贵的,因此正常人家都没有房门。在堂屋与东屋之间,只有一块水红布的帘子,帘子上方挂一块花好月圆的玻璃匾。王勇却没有进来,说是要在外面陪客。
全福人坐在新房门口,不时地有人掀开门帘好奇地探头探脑,新娘子则端坐床上,其实这里有许多人李红芳认识的,都是当街上的,除了他的那些外地亲戚不熟悉,当街上的恐怕比他还要熟悉的。因为李红芳在这街上土生土长,且还在公社妇联工作,社交面不是一般的广。
当下有几个熟悉的姑娘小媳妇便进来,李红芳便与他们一起说说笑笑,还玩起来了对脚游戏;“小皮球,踢踢脚,马兰开花二十一……”,引得外面许多人掀起门帘向里张望,一边还感叹,乖乖,新娘子到底是干部啊,是场面上的人啊,这么大方不怕羞的吗?婆婆听到别人的议论,就有点不太高兴。什么大方啊,新娘子不就应该端端庄庄的,哪有像这样疯疯傻傻的,真是没规矩。本来看着她漂亮大方,还挺满意的,现在却觉得女人别的什么都是虚的,乖巧本分就是最好的。
其实,李红芳也并没有怎么看上王勇,王勇长得不是很高,五官虽然还可以,但是可能是因为常年在外跑,皮肤很黑。但是王勇全家就看中李红芳了,因为李红芳浓眉大眼,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水灵灵的,可以说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娶过来绝对可以改变他们家矮黑的基因,又性格活泼大方,能唱会跳,在高中就是文艺表演宣传队的,高中没毕业就被公社领导看中,毕业后就安排在公社革委会分管妇联工作,也算是公社干部了,是个场面人,说出去也有面子。关键是李家老两口解放前后一首是镇上开店铺的,手里应该是很有些家底的,又只有这一个独生的宝贝女儿,以后所有家产还不都是她的。而李红芳虽然不太满意王勇,但是奈何他们家三番五次地巴结,而且,这镇上的人主要是李姓家族,李姓家族又跟其他姓氏有千丝万缕的联姻关系。李红芳父母本来辈分就比较高,更由于老来得女,李红芳的辈分在这方圆百里范围竟然很难找到辈分相投的结婚对象。由于是独女,也不能远嫁,找个当街的人家最好。而王勇恰巧辈分不小,曲里拐弯地可以算着平辈。王家也是一个大姓,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小姑子,家庭状况也比较简单。王勇自己在运输公司,长期跑长途,补贴之类的收入还是不错的。婆婆口碑很好,为人八面玲珑,是公认的和善之人。老两口也在街上做点买卖,算是门当户对,因此也就有了这一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