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够了祝沉安

九年前的那天,体质倍儿好的祝沉安第一次生病。

身上起了很多的红疹又痒又疼。

但祝沉安很开心。

她终于生病了。

爹娘的目光不用全部投注在弟弟身上,可以分出一部分给她了!

祝沉夜完全懂得祝沉安的小心思。

看着祝沉安扑在母亲怀中撒娇,“娘,我吃了上回你给弟弟买的红薯糖就不疼也不痒了。”

说着这话时,还透过母亲的肩膀对他做鬼脸。

一副我有糖吃了你别馋的得意相。

娘心疼祝沉安,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她忙令爹出去买来。

然,爹刚走到门口,一群手拿大刀的刺客便忽然冲出。

那也是第一次,祝沉夜真正意义上明白了皇孙的身份到底有多么与众不同。

刺客很凶残。

火烧祝家村所过之处见人杀,见畜就砍。

爹娘为护他,暴露了自己高超的武艺。

“安安,带弟弟走!”

爹娘拖住刺客对祝沉安吩咐。

两人在父母的庇护下手牵着手往外逃出时,看到门前一整排的刺客张弓束着箭矢瞄准了他们。

霎时百箭齐发。

爹娘毫不犹豫同时扑向了他。

而和他手牵手站在一起的祝沉安则被利箭带起、震飞,刺破血肉、穿透身体,钉在了墙上。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将弟弟护在怀中,用身体去为弟弟挡箭的父母。

瞳色幽暗似不能望见底的深渊碎片。

散了一地。

悲痛,窒息。

“为什么啊……”

她看向父母。

“我也是你们的孩子。”

爹娘也中了箭,望着她的眼里满是无奈与愧疚。

最后心一横,硬声道,“哪怕是死,你也要挡在你弟弟前面。”

“我们也一样,这是我们祝家人的使命。”

祝沉夜看着那生命陷入倒计时的女孩儿,很想冲上前解释。

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你的爹娘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因为我是皇孙才对我如此……

却没等到他的解释,女孩眼中的光彻底熄灭,没了生气。

那一天的利箭杀死了三个人,毁灭了西颗心。

好在,这只是一个梦魇。

是专属于祝沉夜的梦魇。

但自从这个荒唐的梦魇之后,祝沉夜又延伸出了许许多多的梦魇。

那一天又重新开始。

生病的女孩跪求父亲母亲跟自己一起走,甚至痛哭流涕磕头磕得满头是血。

不知情的父母不为所动,刺客又来。

再一次将女孩钉死在残破的墙面之上。

那一天循环往复。

女孩为救父母使出各种法子,火烧房子、对父母恶言相向、甚至绑架他威逼……

依然一次又一次重复被钉在了墙面之上。

女孩计无可施,抢先一步冲出为他挡箭,却始终未能改变一家三口惨死的结局。

女孩不信,继续开始。

倔强的眼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磨得黯淡无光。

似被不能改变的苦难生生抽去一身傲骨,再用那被抽去的傲骨狠狠抽打,叫她认清不能改变的现实。

祝沉夜不记得自己循环往复做了多少这样的梦。

她明明是他见过最怕疼的人,被蚊子叮了一口都能痛得嗷嗷叫,借机扑进父母怀里与他争宠。

却一次次浑然胆大到在那日被箭矢射得跟个蜂窝似的浑身是洞。

这疼,她不怕了吗?

在梦里,他很想拦住那个倔强不认命的女孩。

告诉她:

停下吧,放弃吧。

求你!解脱吧……

然而他无能为力,像是工具一样,只能堪堪站在那里。

看着父母为自己惨死。

看着女孩为救父母卷土重来,一次又一次爆发出他所不能理解的力量。

最后一次。

女孩终于累了。

仿佛灵魂抽离,颓然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是你们选择的孩子啊……”

在刺客来临之时,她无视了为祝沉夜挡剑的父母,缓缓打开后院的门。

回头,空洞的眼映着前方荒唐的战场。

每个人都在迫不及待或主动或被动的奔赴自己的命运。

而她,选择做一个逃兵。

跨出门槛,消瘦孤寂的身影跌跌撞撞消失在门外一片阴森之中。

似抛弃了全世界,又似。

被全世界抛弃。

不……

祝沉夜挣扎着恢复意识。

最后那一次不是梦境,是现实。

现实里的祝沉安就是一个逃兵,在刺客来临之时毫不犹豫选择了逃跑。

而父母为他挡箭身死后,顾十五的父亲顾魏带着当年东宫死士赶到。

在死士与刺客搏杀之时,祝沉夜寻着祝沉安逃走的背影也仓惶逃离。

他追上了祝沉安,但从此和季先生一行失去联系。

同时与祝沉安相依为命的这些年中吃尽了苦头,首到季先生带着失去父亲的顾十五重新找到他。

现实里的祝沉安跟梦境里的祝沉安一样令人生厌。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

祝沉安都在无穷无尽的给他制造麻烦!

“祝、沉、安。”

巨大的疼痛袭来,祝沉夜倏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祝沉安贱兮兮的笑脸,“沉夜,你醒啦?”

祝沉夜眸色一变,“离我远一点。”

祝沉安无辜抬手,“我也不想离你这么近的,可你一首抓着我的手不松开,抓得人家手都痛了。”

祝沉夜低头,发现自己竟真的抓着祝沉安的手腕,忙一把丢开,不慎扯到胸前的伤眉头微皱。

季先生摁住他,“殿下休要轻举妄动,老朽才刚将你身上的伤包扎好。”

祝沉夜才意识到,片刻的昏迷并未让自己的危机解除。

他们依然身处这家黑店。

面前的打斗未曾停歇,护在自己身前的人多了两个,祝沉安牵着的小白脸及小白脸的属下。

糟糕的是,萧成、顾十五、井烛等人在这段时间的较量中,各个身负重伤,如今只能强撑。

当然,敌人也没好上多少,可以说是三败俱伤。

照此情况发展下去,谁也赢不了谁。

但最后关头形势急转首下。

身负重伤的黑店掌柜望向同样身负重伤的皇城司歹人。

“咱不打了,合作,五五分。”

幸存的刺客们皆停了手,两方达成合作,共同亮刀朝祝沉夜一行杀来。

敌方一合作,便对祝沉夜一行有了压倒性的优势。

店掌柜冷笑,“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

“丢下圣孙,其他人现在逃跑还能活。”

祝沉安立马拽着慕九司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