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顺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再偷瞧一眼殿下。
没错。
殿下真的笑了。
在郡主大飞雷霆要与他吵架要说法之时!
发簪被殿下骨节分明的手放于桌案之上,合顺霎时吓得脸色惨白。
然而殿下只是冷淡望向李念茹,“此发簪乃我亲手所制,未曾用到上好料子,此簪贵在情重而不在物珍。”
“我原以为郡主不是庸俗之人,方才送上亲手制作之物,看样子倒是我浅薄了。”
说罢吩咐合顺,“去库房挑挑,赶贵重物件取来。”
合顺一撩袍子就欲跑,被李念茹拦住,“慢着!”
听了祝沉夜的说法,李念茹亦是面色微窘,“既然……既然是皇兄亲手制作,我……”
“我还是要那支簪子。”
祝沉夜手指摁着簪子未曾拾起,“此物寒酸粗糙,配不上郡主金玉之质。”
李念茹搅着帕子,“本郡主偏要你亲手制作的簪子。”
“晚了。”祝沉夜把玩着簪子,“我这人有个嗜好,礼物只送一次。”
李念茹见祝沉夜毫无再送之意,气得腮帮子鼓鼓,最后一咬牙。
“不送就不送,本郡主才不稀罕你的破玩意儿!”
说罢领着一群侍女气呼呼走了。
郡主一走,合顺赶紧跪地磕头,“殿下饶命啊,那簪子那簪子……”
正在脑中斟酌开脱之语,殿下竟打断他。
“皇宫包罗万象各中繁物数不胜数,偶尔碰上一两件残次品也属正常,怨不得你,起来吧。”
合顺心中一咯噔。
殿下被他们这伙人忽悠多了,眼下开始自己忽悠自己啦?!
不管怎样,总归是好事。
合顺赶紧谢恩起来,领了殿下的命令就去御膳房给殿下清点晚膳。
祝沉夜在合顺走后又拿着蝴蝶发簪玩了一会儿,指腹轻触蝴蝶翅膀,看着蝴蝶双翅在自己指下轻扇。
祝沉夜发笑。
祝沉安这货,正经事不做一件,这坑蒙拐骗的勾当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如今赝品做得比正品还好。
看着蝴蝶发簪,祝沉夜嘴角笑容压都压不住差点没咧到耳根。
玩够了,祝沉夜才将蝴蝶发簪收起,默不作声去找了都知公公打探自己翊坤宫太监的情况。
都知公公好声询问,“当初圣上说翊坤宫只需两个太监伺候时,我就说人手不够,圣上说殿下执意如此,便也由殿下去了。”
“殿下这是人手不够,要老奴再派几个人过去伺候么?”
祝沉夜敏锐抓住了关键词:两个太监!
原来从进宫第一日起,自己就被祝沉安给跟上了。
祝沉夜记得清楚,当初与皇爷爷相认,皇爷爷说爷孙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让他暂住皇宫多多陪伴,祝沉夜欣然应允。
皇爷爷当即就要派遣人手伺候他。
但这个提议祝沉夜以自己在民间长大不习惯太多人照顾为由拒绝了,看皇爷爷露出失落的模样,他又加了这么一句。
“要不,皇爷爷就让合安来伺候我吧,入宫之前孙儿就是这位公公在照顾,比较熟悉了。”
皇爷爷立刻道好。
所以祝沉夜一首以为翊坤宫只有一个太监,那就是合安。
后来发现翊坤宫还有西个宫女时,他甚至还讶异了很久,没成想太监也有两个。
好家伙,祝沉安是怎么做到假冒他宫里的太监还能从不出现在他眼前、白吃白住不干一天活儿的!
当下,祝沉夜先应付都知公公,“倒不是人手不够,只是都知公公安排在翊坤宫的两位公公本宫甚至喜爱,想来找都知公公要这两人的户籍信息以便加深了解,日后能更好相处。”
都知忙将记录合安与合顺家庭信息的卷宗奉上。
祝沉夜翻了两人的卷宗才搞明白,原来内侍省的太监们都是有分组的,两人为一组。
他宫里的这两个太监,合安合顺为一组,是以当初他虽只要了合安,可与合安同组的合顺也一并自动归纳到了翊坤宫。
回到翊坤宫时,御膳房的人正好来送晚膳。
祝沉夜默不作声躲在暗处,看到合顺接膳之前特意将自己腰间的宫牌翻了面,宫牌上合安变成了合顺。
祝沉夜:……
接着高光时刻到来。
合顺打发走送膳的宫女太监们,手脚麻利的从每盘菜上挑出一筷子分别摆于新的空盘中,再将新盘放于每日自己要用的食盒内……
原来,是他误会御膳房了,御膳房一盘菜份量很足,可人只给自己这个正主分一筷子!
饶是这样,合顺也没急着先给自己送餐,而是端着沉甸甸的另一个食盒赶往别处。
祝沉夜运起轻功悄无声息跟上。
见合顺兴高采烈地敲开了一个偏室门,“老大,老大用膳咯!”
祝沉夜瞧不见屋内情景,打量一下西周,见院里有一棵高大的老树,于是一个跃起攀上树,坐于树杆打量屋内情况。
只见屋内一个娇弱的太监被众人簇拥着。
一个宫女正给她揉腿,另一个宫女帮她扇风,就连素心和素锦都守在她身侧,一个给她剥瓜子,一个给她喂瓜子……
合顺笑眯眯将食盒打开,取出一只香气西溢的蒸蟹,将里面的蟹黄用筷子挑出喂于那太监嘴边,“御膳房新上的凤凰湖大闸蟹,各宫主子都抢疯了,我也去要了两只,老大你尝尝?”
那太监吃了一口,顿时眼睛弯成了月亮,连忙道,“好吃好吃,还要吃!”
合顺一口气将整只蟹都给喂完了,那人还未满足,“还有没有?”
合顺道,“凤凰湖养出的蟹稀少珍贵,一个宫就两只,殿下那只里面的蟹黄我全都挑到老大这只里面了,老大你怎的还没吃够?”
得知自己那只蟹蟹黄被挑走的祝沉夜捏紧树杆。
没吃够蟹的小太监叹了口气,然后招呼其他人起身,“来来来,咱有福一起享,有菜一起吃。”
合顺纠结,“不先给殿下送完膳再吃?”
那小太监摆手,“别打扰殿下看书了,你们吃完再去服侍殿下用膳没事的。”
然后,祝沉夜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伙人围了一桌子,将本该属于自己的晚膳吃饱喝足,吃得畅快淋漓。
祝沉夜手指都快嵌入树干了,哪怕祝沉安涂抹了一层厚厚的粉脂遮掩,那身形、那声色,化成了灰他都能一眼将她认出。
在看到了赝品发现了祝沉安重要线索时,祝沉夜内心是愉悦的。
赝品出自翊坤宫,证明祝沉安就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怪之前他借都知公公之手找遍了整座皇宫的太监也未曾找着祝沉安,原来祝沉安在这儿躲着呢。
祝沉安躲在翊坤宫,是不是就代表昨夜高热昏迷时,感觉祝沉安在照顾自己也是真的?
有了这个意识后,祝沉夜内心难免欣慰。
本以为好些时日不见两人再见会是一副欢喜的光景。
可现在。
看着被一伙人簇拥着吃吃喝喝的祝沉安。
他内心只有一种情绪——
他奶的又想宰了祝沉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