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副使萧成一介武夫,不知用了什么粗糙方法认亲,使得圣孙殿下不但不信任他,还将他视作歹人。
他慕九司可不一样。
长袖一挥,少年公子灼灼其华温润似玉,“下官慕九司来迟,恭迎殿下随我一道回京。”
祝沉安忙将他扶起,“辛苦公子了。”
“殿下唤我九司即可。”
“你唤我沉夜即可。”
两人一番寒暄,慕九司又问,“季先生困于城中是否有难?需不需要我让井烛去救?”
一想到那幼时常出入自家教导祝沉夜却一个大字也不肯教自己的季淹,祝沉安就来火。
“九司放心,季先生他阴险狡诈卑鄙龌龊,眼下又有顾十五保护,不会有事,我们只管回京,在京都与他汇合便是。”
慕九司才知道,原来阴险狡诈卑鄙龌龊也是个赞美人的词。
两人交谈间,洛县出来一队皇城司的人,“洛县正捉拿要犯,所有人不得离开。”
说着便吆喝他们的马车速速入城。
忽然一人瞥见祝沉安,虽不确定自己判断是否正确,但还是立即指着祝沉安出声下令,“把她拿下!”
“抓我的来了,但我不信任萧成。”祝沉安看向慕九司。
慕九司更对祝沉安圣孙身份深信不疑了,毕竟皇城司的人真的在找她!
而他,亦不会让皇城司的人先得了圣孙去。
“九司带殿下离开。”
慕九司给了井烛一个眼神,井烛立刻一扬马鞭。
西匹高大健硕的骏马长嘶一声,冲乱皇城司侍卫的队形逃出生天。
祝沉安几个弟兄们则爬到城墙之上,远远对着马车挥手告别。
这世上大约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饥荒之年,宁愿卖掉自己的亲兄弟也要来救济他们这群假弟兄了。
这卖亲救命之恩,当一生铭记。
*
“来人,把祝沉安给宰了。”
风吹刀起,寒光一闪。
祝沉安人头落地。
而他猝然回头喊出的那一声‘且慢’,湮没在无声血雨之中……
祝沉夜仓皇睁眼。
抹了把额上的汗,才惊觉自己又做噩梦了。
这些年他时常会做一些祝沉安不得好死的梦,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而现下这个死法的梦最新鲜。
梦境发生在近日、萧副使找到他的那天。
但现实却又与梦境截然不同。
祝沉安活得好好的。
甚至越狱偷走了他的玄宸玉佩。
祝沉夜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并不想让祝沉安死,为什么却能常梦到祝沉安各种死法?
难道……
他潜意识里早恨透了祝沉安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在梦境中去各种诅咒于她?
这也太卑鄙了些。
季淹和顾十五及时进屋,“殿下你醒了?身子还没好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顾十五上前给祝沉夜喂了口水,祝沉夜平复了思绪询问,“我睡了多久。”
“回禀殿下,三天了。”
“三天了。”祝沉夜捂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胸口,“祝沉安找到了吗?”
顾十五看向季淹,季淹沉默一瞬,“没有。”
顾十五忿忿,“那毒妇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整个洛县翻遍了都未曾找到她踪迹。咱们就不能不要玄宸玉佩吗?”
“我们这么多人证,再加上殿下您耳后圣孙胎记,难道这些都不能在圣上面前证明殿下身份么?”
祝沉夜却不同意顾十五的说辞。
“玄宸玉佩必须拿到。”
祝沉夜自顾自分析,“太子父亲自小养在皇爷爷身边,这般深厚的父子情,被不怀好意之人一撺掇,整个东宫付之一溃,可见皇爷爷疑心之重。”
皇爷爷若真全心信任太子,东宫怎会遭此大难?而他,又怎会流落民间十八年?
“皇爷爷连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都不能做到全身心信任,我这个在民间长大、未曾在他膝下尽过一天孝的孙儿,又凭什么能让他完全信任?”
找回玄宸玉佩,不仅是要让他们爷孙关系有个牢不可破的信任枢纽,还要他自己圣孙身份彻底无懈可击,堵住天下众人悠悠之口。
看着如此思维缜密的少年,季淹难免欣慰,“殿下大智。”
“那……”顾十五反应过来,“那我继续带着弟兄们出去找祝沉安。”
“不必了。”
“殿下,为何?”顾十五疑惑。
“时间太久了,三天都没有找到,证明祝沉安早己离开了洛县。”
“己经离开了?!”季淹和顾十五均诧异。
他们将洛县围得如此牢不可破,祝沉安也能逃出生天?
更棘手的是……
季淹眉头皱起,“若真离开了洛县那就难办了。”
“天下之大,我们去哪里才能逮着那祝沉安?”
“去京都。”祝沉夜斩钉截铁。
顾十五不解,“那毒妇拿了玄宸玉不去逃命去京都做什么?”
“她若偷拿的钱财自然会逃命。”
“既然偷拿了玄宸玉佩……”祝沉夜沉眸分析,“证明她要的,不是财富,而是……”
攀皇亲。
这世上最了解祝沉安的人就是他。
只要他出手,祝沉安必将插翅难逃!
*
一路马不停蹄行了三天。
此时,只着亵衣亵裤的慕九司看着喜滋滋抱着自己珠宝、衣物、鞋履擦拭的祝沉安不由得摇头。
暗道自己梦境荒唐。
大约这三日里,慕九司和殿下吃住都挤在马车小小方寸内的缘故,导致夜里睡觉做梦,梦境里都是殿下。
他那梦又香艳又古怪又恐怖。
梦里,他看到殿下变成了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穿着飘逸的衣裙站在洛县城楼上跳舞。
明艳照人。
他看得高兴,没成想女子从城墙摔下正巧砸入车中落入他怀里。
他见过的美人很多,但第一次见到像殿下这样的。
坏绝,艳绝。
他正心花路放,结果被那女子一把匕首刺入胸膛,一命呜呼。
但死前女子那句话却似一把铁锥,死死扎入他脑海。
“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你也不配有命活。”
思量间,祝沉安突然抬眸望来,“看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