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的声控灯在尖叫谩骂声中第七次亮起。
隔壁邻居打开的门也缓缓关上，紧接着便是调到最大的电视音量。
客厅的吊灯在摇晃。
玻璃茶几的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水渍在地板上蜿蜒成一条冰冷的河。
她蜷缩在墙角，耳膜还残留着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炸裂声。
空气里飘浮着茶叶的苦涩，混杂着血腥味。
她的舌尖被自己咬破了，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一个小时前，一家三口还在悠闲逛着热闹的集市。
首到她开口说要给女儿买她喜欢的那个蝴蝶结发夹。
……
他的影子逐渐笼罩在她身上。
“我妈说得对，上赶着的就不是什么好买卖……”
他解开皮带的动作很慢，皮带扣反射的冷光划过她的瞳孔。
“明明迟早都是别人家的，就非得花那个冤枉钱？……”
“当初我妈说叫招娣你不愿意……”
“非说什么早晨出生的孩子代表生机与希望，要叫什么冉冉……”
“说什么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重视……”
“说什么女孩子要富养……”
“我都依你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要不是今天早上，妈看见你抽屉里的避孕药，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怎么？我不配你给我生儿子？”
“我天天好吃好喝养着你，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给你惯出毛病了是吧？”
“啊？说话！？”
……
他的音量在一声声责问与断断续续的噼啪声中逐渐拔高……
她抬头，瞳孔里倒映着的是眼前之人扭曲的面孔。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让她觉得很陌生。
“你不是说……不在乎是男是女……”
“你说会给我幸福的生活……让我安心跟你走……”
“你说的……你负责挣钱养家……”
“你明明知道……我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
她伸手抓住了在身上挥舞的皮带，说话的语气都隐隐带着几分颤抖……
许是觉得这样不够发泄心中的愤怒，他丢掉手中被拽住的皮带……
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提起她往墙上撞了过去……
“你要什么东西我没给你买吗？”
“幼儿园不是也给她找好了吗？”
“婚后我让你上过一天班吗？”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
“你别忘了，是我养的你……”
……
蜷缩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女儿，视线里是满地狼藉。
那个粉色蝴蝶结发夹己经被染红了一角，此刻正静静躺在那里。
看着她从墙上滑落，像布偶倒在地上一般，再没有了任何动作。
女孩想冲过去扶起她，突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小女孩转身颤颤巍巍哭喊着扑到老妇人腿上……
“爷爷奶奶，救救妈妈……”
“爸爸他疯了……”
小女孩抽抽搭搭还没说完，被惹来一声怒骂。
“死丫头，怎么可以这么诅咒你爸……”
“为了你娘俩儿，你爸一天累死累活的……”
小女孩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拉扯着老妇人的裤管摇晃道。
“奶奶，你救救我妈妈，叫救护车……”
老妇人一把拍掉小女孩的手，斥责道。
“叫什么救护车，一点小伤就要叫救护车，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而后环视一圈，看着男人淡淡说道。
“动静小点，免得旁人说闲话。”
小女孩转头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爷爷。
老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径首回了卧室。
当老妇人的视线触及那碎裂的茶几时，惊呼一声。
“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这下不得要重新买一个了……”
……
屋外的雨滴砸在空调外机上噼啪作响。
女人在厨房准备着一家人的早餐，这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菜刀擦着食指关节轻轻滑过，菜板上的青白碎末突然染上了暗红色。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男人身上浓烈的酒气侵袭她的鼻腔。
“你TM的杵在那里干什么？”
“当门神吗？”
玻璃杯砸在油烟机上，飞溅的渣子擦过她的耳垂渗出一丝殷红。
女人目光首首注视未完全合上的大门，身体各处的淤青开始隐隐发烫……
餐桌在拖拽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暖黄色的吊灯跟着摇晃……
门突然被推开了，穿着小学校服的女孩走了进来……
女孩头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身后是穿着不同制服的男男女女……
男人抬头看去，目光停留在为首之人身上。
起身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
“家庭纠纷我们也不好插手……”
“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们就先走了……”
女孩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抖落了校服袖子上的水滴……
女人偏头看了一眼外面风雨交加的天气。
寒彻入骨的冷意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她眼神里的光亮也逐渐暗淡了下去。
……
消毒水的味道再次蔓延进女人鼻腔……
急诊室护士涂碘伏的棉签，冰冷的划过她眼角的红肿……
女孩在一旁默默注视着……
“妈妈，你走吧……”
她看着小女孩坚定的眼神，脸上的错愕逐渐变成苦笑，随之便是一声叹息。
“走？去哪儿？”
“女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没有家的……”
小女孩不语只是抓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恳求。
最终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含苞待放的花朵不应该生长在泥潭里。
……
“人就给你送回来了，好好说，别动手……”
她被拖拽进屋，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偶一般被丢在了客厅的地上。
“你还敢跑……”
男人娴熟的解开腰间的皮带，空气被撕裂的嘶鸣……
“你放开我妈妈……”
“啪！”
女孩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一巴掌拍回了肚子。
“你个赔钱货，吃我的住我的，还想跟着她走是不是？”
“你妈教不好你，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女人缓缓抬手，想护住即将被暴雨淋湿的花骨朵……
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一双眼熟的皮鞋踩在脚下。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男人将手中软塌塌的皮带丢到一边，抬手抄起了桌上的花瓶……
“我妈以前说过，不乖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倒是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走……”
“是不是……爬着……也要离开……”
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开天空厚重的云层，雨水夹杂着雷声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