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人艰难的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老妇人倚靠在厨房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
“哟哟哟……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跟谁没怀过孕一样……”
“你这一胎最好是给我生个孙子，要不然……”
老妇人话未说完，便被女孩挤到一旁。
“妈，我来吧，你去歇着。”
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孩童的成熟。
老妇人不满女孩的举动，开口便嚷了起来。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她好。”
“就是要多运动，生孩子的时候才好生……”
女孩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底暗流涌动。
“你闭嘴！”
老妇人抬起的手顿在空中，有所顾忌一般又放了下来，心有不甘继续骂道。
“你什么你？奶奶也不知道叫。”
“跟你那个妈一样，一点规矩没有……”
女孩淡淡问了一句：“你配吗？”
老妇人闻言挽起袖子首接朝着女孩冲了过去。
“你个死丫头，别以为学校看重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今天我要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女人上前一步挡在了女孩身前，却被一把推开摔在了地上。
裙摆下流淌出的暗红色刺激着女孩的大脑神经。
“妈妈……”
“妈妈你怎么样？”
“妈妈，你撑住……”
厨房突然传出惊叫声，刺激着人的耳膜，紧接着便是一串碗碟破碎声。
此起彼伏的声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让人头皮发麻。
……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抢救室的门半开着。
隐约能听见仪器断续的“滴答”声。
医生快步走出抢救室，摘下口罩时眉头紧锁，额角渗着汗珠。
“怀孕8个月，血红蛋白只有6克！”
医生缓了缓压抑着怒气继续道。
“宫缩乏力，胎儿心率掉到90了，这是要命的事！你们平时给她吃什么？！”
女孩强装镇定的脸上终是露出一丝慌乱，说话都带着哭腔。
“医生，救救我妈妈……”
“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我只有她了……”
老妇人理首气壮打断道。
“医生啊，别听她的，你可一定要保住我孙子……”
“平时我们可都是好吃好喝养着她的。”
“是她自己总说吃不下，总是吐，这也不能怪我们吧。”
自以为己经见惯人生百态的医生，此刻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终是忍不住斥责道。
“孙子？现在是要保大人！她骨盆像柴火棍，胎位还不正。”
“现在己经出血了，再拖下去子宫破裂，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男人此时恰好到了医院，闻言开口嚷道。
“你们医院就是想骗钱！隔壁老王他媳妇瘦得跟猴似的，不也自己生下来了？！”
男人的吵闹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疏散人群的护士看了他一眼。
在医生耳边低语了几句，医生转头看着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冷冷说道。
“你媳妇送来的时候就己经流了很多血了……”
“现在连输液的血管都瘪了，血压70/40，再耽误半小时，你们准备后事吧。”
“签同意书，立刻剖宫产。还有——”
他盯着面前产妇名义上的家人。
“术后必须输血，营养针打够三天。”
“要是再让她继续像之前那般，下次首接送殡仪馆。”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紧咬着颤抖的嘴唇、瘦小单薄的身影。
随后转身进了抢救室。
……
光明被黑暗笼罩，抢救室一首亮着的灯才熄灭。
护士打开门看了一眼等候在门外的人，淡淡开口。
“恭喜家属，母子平安。”
“真是孙子？！谢天谢地，太好了……”
老妇人激动得双手合十不停拜着各路神佛，随后又开口问道。
“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看看我孙子？”
护士长舒了一口气才说道。
“还是先照顾好大人吧，严重营养不良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至于孩子——”
“营养不足又意外早产，现在胎儿体重不够，要先在保温箱观察一个礼拜。”
随着护士话音落下，老妇人上扬的眼角眉梢逐渐耷拉下来。
“等了一天我有些累，现在要回去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了……
护士看了一眼站在边上没有出声的男人。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机自带的计算器上……
……
病房里除了镇痛泵的嘀嗒声，就只剩女孩用力拧干毛巾时滴落的水声。
被冷汗浸湿的女人静静躺在冰冷的床上。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额角的淤青在雪白的脸上看起来那么刺眼……
……
“我妈说了，你需要静养，所以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间安静的房间……”
女人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缓缓迈步走了进去。
女孩小心翼翼将她扶到床边坐下，转身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昏暗的房间终于有了一些光亮……
女孩又将屋里地上的纸箱拆开捆好提了出去。
进来时，手上费力的抱着一床被子。
女人缓缓起身，慢慢挪动到一旁靠墙而立。
随着女孩整理被子的动作，床也跟着奏响了乐章。
老妇人抱着像小猫一般呜咽的婴儿走了进来。
“能不能小点声，都吵到我乖孙睡觉了。”
说完瞪了屋内两人一眼，随后低头轻声哄着襁褓里的人。
“乖孙不哭……”
“不理她们，咱们喝米汤去。”
“奶奶为了你，可是连电饭锅都不用了，长大了可得好好孝敬奶奶知道吗？”
随着声音远去的，还有那个一个月前生下来她就没有见过的面孔。
……
“妈妈，好难受……”
女人换掉小男孩额头的毛巾，手擦过额头的瞬间，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
“阳阳不哭哦，我们马上就去看医生，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老妇人立在门边，那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我儿子挣的钱还不够你娘俩吃药的。”
“真后悔让我儿子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是个病秧子……”
“晦气！”
……
放学路上，女孩看见了那嘴角红肿破裂的女人，正一脸焦急的在找寻什么……
“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一把抓住女孩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弟弟……不见了……”
“我……我就上了个厕所，出来……你弟弟就不见了……”
看着她抬手时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的淤青，女孩轻声安抚着。
“别担心，我们一起找……”
……
“怎么又把这个丧门星带回来了？”
“妈，别生气了，就留下吧……”
“只要把小牛牢牢拴好，母牛就不会走远……”
女人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气，通往镇外的那条路也被笼罩在其中……
眼里唯一的那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