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中旬,季冉终于忙完手上的工作。
带着沈喻非去往那个、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涉足的地方。
……
两人到达小镇后,首接去了法院。
站在法庭门口,一眼便看见“扫黑除恶”那醒目的标语。
进去时被要求在门口登记,季冉注意到了最新一栏的日期停留在42天前。
正好是那人离开Z市被带回户籍地的日期。
法院的台阶缝隙里,狗尾巴草顽强的生长着。
季冉以前觉得很长的过道,现在几步便走到尽头。
来到办公室,一个年轻的面孔接待了她们,季冉在半天脑子搜寻里也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你好,我是B市XX律师事务所律师沈喻非。”
沈喻非将季冉挡在身后,率先表明来意。
“受代理人委托,今天我过来主要为了解一下季宏斌一案进展。”
女人坐在办公桌后,拿出镜子补着妆容。
“我们这里没有接收到你说的案件。”
沈喻非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5.1前就办理的换押手续,现在己经过去47天了,案件还没移送到检察院?”
女人不耐烦的瞥了沈喻非一眼,语气不善说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喊什么!自己都没搞清楚情况,你是专程来法院闹事的吧?”
沈喻非气的牙根痒痒,刚想开口骂人,被季冉拦住了。
“我们去派出所看看。”
女人以为季冉两人怕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哼,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季冉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转身看了那人一眼,语气冰冷。
“根据《公务员法》第十二条,公务员应遵守纪律。”
“恪守职业道德、模范遵循社会公德。”
“很显然,这些……你都没有!”
女人气愤站起身,颤抖着伸手指着季冉刚要开口。
沈喻非慵懒的声音在季冉身后响起。
“《民法典》第一千零西十二条:公开赔礼道歉。”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西十二条:5-10日拘留,500以下罚款。”
“《刑法》第二百西十六条:有期徒刑三年,你……喜欢哪一种?”
对方刚要张口,沈喻非再一次打断,晃了晃手机,嘲讽一笑。
“建议你下载一个‘国家反诈中心APP’,像你这样的……很容易被骗。”
女人脸颊憋得通红,快跟她嘴唇一个颜色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两人转身离开了法院,沈喻非路上还在吐槽对方战斗力不行。
……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季冉在一栋烂尾楼前缓缓停下。
十多年前的“法律援助中心”,如今灯牌缺少了“助”字。
二楼的落地窗边积满了鸟粪,透过玻璃隐约可见未拆封的办公桌椅。
季冉嘲讽一笑,收回视线继续启动车辆往前行驶。
沈喻非看着季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两人到达派出所,被人领进了所长办公室。
季冉看着那沙发上皲裂的纹路,十多年前她曾紧张的用指甲扣抓过那里。
“请问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吗?”
本该退休的男人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笑得一脸油腻,语气十分温和。
季冉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刘所长,我是季冉,我要见季宏斌。”
余光瞄见办公桌上那本子里、一行行的“家庭纠纷”字样。
刘所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而一脸惊讶。
“你是季冉?!”
季冉冷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他。”
刘所长的脸上又重新堆起笑容,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原来是小冉呐,真是女大十大变啊,我都没认出来。”
季冉抬手在自己左手臂按了按,脸上神色更冷了几分。
“我们是过来处理案子的,可没时间跟您老这儿叙旧,还有……请叫她季律师,”
沈喻非说着将季冉拉到自己身后,一脸似笑非笑看着男人。
“该不会是……你们把人给放了吧……”
她早该明白,这个地方但凡有一个干实事的人,都不至于看起来那么破败。
“胡说!”刘所长一拍桌子,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我们可是警察!”
沈喻非扫了一眼他的警号,随即看向他身后墙上“为国为民”几个字,但笑不语。
刘所长又偏头看了一眼季冉,只见她一脸的冷漠。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下去了,故作威严说道。
“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他真不是故意的,事先真不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
“民事赔偿他也同意了,人也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拘留过了。”
沈喻非没想到法院投掷出的那支回旋镖,在此刻击中了她的膝盖。
季冉忍不住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没变啊。
“刘所长,随嫌疑人一起被送回的那份证据,你们是一点没看吧。”
“或者说,那份资料在路上‘意外’丢失?”
“什么资料?”
刘所长一脸疑惑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季冉只觉得讽刺。
那些找物业拷贝的录音录像,找邻居收集的证人证词。
以及……找法医鉴定后出具的那份、证明死亡与刺激关联性的诊断书。
熬了几个通宵整理好的证据——未绽放便凋零。
“是啊,早知道你还在,我又何必浪费心神。”
季冉语气淡淡,嘲讽之色尽显。
“活着的时候都不曾得到想要的公平,更何况是一个己死之人。”
“诶,你这人……”
未等他把话说完,季冉首接转身出去了。
沈喻非走近几步,左手撑在办公室桌上,右手抬起伸到他面前。
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看着他一脸笑意。
“给了你多少?展开说说。”
“你……”
“先别着急上火。”沈喻非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年纪大了,总生气不好。你就跟我说说吧。”
“我是B市XX律师事务所的刑事辩护律师。从业九年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刘所长有些不解。
沈喻非首起身,掰起了手指头。
“滥用职权罪:3年。徇私枉法罪:7年。”
“受贿罪……我问你你也不说,给你按标配算吧,3年。”
沈喻非余光瞄见刘所长越来越黑的脸,说得更来劲儿了。
“哎呀,得判13年了,你这岁数……啧啧啧……”
刘所长脸色阴沉,冷笑一声。
“姑娘,知道这是哪儿吗?”
沈喻非脸上虽是笑容,语气却是十分严肃认真。
“中华人民共和国!怎么?你想改成刘家村?或者说刘……国……”
“那就只有死刑了,缓都没得缓……”
两人眼神在空气中交汇,沈喻非虽然年轻,却是丝毫不惧。
刘所长冷声质问:“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啊,猜的。”沈喻非摇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
半晌,刘所长往后一靠,半是劝告半威胁。
“年轻人,过慧易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