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共鸣

凛冽的寒风像是无数冰冷的刀片,抽打在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痛。

他们己经离开科尔特镇的矿洞营地。

试图向东前进,但在持续不断的暴风雪面前,队伍仅仅向前移动了很短一段距离,就被迫停了下来。

在雪山深处,他们又建立了一个新的临时营地,一个更加简陋、更加艰苦的落脚点。

篝火噼啪作响,光芒微弱。

映照出达奇那张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阴沉的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亚瑟,凌峰,你们两个,去东边看看。”

“最近不太平,我总觉得有平克顿的人在附近活动。”

亚瑟抬头看向达奇,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凌峰。

那个东方人,依旧像根冰冷的木桩,杵在那里。

对达奇的命令没什么明显反应,仿佛只是让他去捡根柴火般平静,但他握着那把春田步枪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了些。

亚瑟心里琢磨,达奇这命令,恐怕不只是简单的侦查。

更大的可能是想再次试探这个“幽灵”,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或者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和大家一起趟过这片泥潭。

亚瑟走到凌峰身边,嗓音带着西部特有的沙哑。

“走吧,幽灵。”

“头儿发话了。”

他故意在幽灵这几个字上加了点重音。

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凌峰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

点了点头,没吭声。

转身就朝营地东边的雪林走去。

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

亚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很快就没入了白茫茫的世界,临时营地的喧嚣被甩在身后。

西周瞬间安静得吓人,只有风声在树梢间呜咽,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更添了几分萧索和压抑。

亚瑟忍不住打量着前面那个东方人的背影。

他在雪地里的步法很特别,不像他们这些牛仔大开大合,也不像印第安人那样悄无声息。

而是一种很稳当、很省力的步法。

在深雪中走得又快又稳。仿佛脚下不是松软的积雪,而是坚实的土地。

他的脑袋不时转动。

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那种警惕劲儿。活像一头在这片荒原上孤身求生的狼。

走了一段路,凌峰的脚步在一棵被雪压弯了枝条的松树旁缓了缓。

视线在树干上停留了片刻。

亚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也没看见。

“有什么发现?”他压低声音问。

凌峰没停步,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口。

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树上有痕迹,新的刮痕。”

亚瑟又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在靠近树干下部、积雪没覆盖到的地方。

确实有几道很不显眼的划痕,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了新鲜的印记。

“鹿蹭的?”亚瑟猜测。

“不像。”凌峰立刻否定。

“鹿用一般角蹭,不是这样的。”

“这痕迹细浅,很明显是爪子。”

“狼?”亚瑟皱起眉。

“狼爪更粗。”凌峰的声音很肯定。

“抓痕会更深。”

“这倒像是猫科动物。”

凌峰的判断让亚瑟心里咯噔一下。

猫科动物?

这鬼地方除了山狮还有什么大型猫科动物?

可山狮没事爬树干嘛?

除非...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亚瑟的脑海。

“科尔姆的人?”他试探着问。

奥德里斯科帮那帮杂种,确实有几个喜欢披着兽皮搞偷袭。

凌峰这次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亚瑟,透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有可能。”

亚瑟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要是真撞上奥德里斯科的人。

在这风雪天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得小心点。”他低声说着。

手己经摸向了腰间的左轮。

两人不再多话,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一步一步继续深入雪林。

风雪似乎更大了,眼前白茫茫一片,能见度越来越差,雪花扑簌簌地落下,很快就盖住了他们身后的脚印。

突然。

前方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在这死寂的环境里。

任何一点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凌峰和亚瑟几乎同时停下。

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

像是有人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

又有点像动物刨食的声音。

“前面有人。”凌峰低语。

语气十分肯定,亚瑟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拔出了武器,凌峰抽出腰间的斯科菲尔德左轮。

动作快得像变戏法,枪口稳稳指向前方。

亚瑟也拔出他的左轮。

拇指轻轻拨开了击锤。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向前摸去。

距离越近,声音越清晰。

确实是脚步声,而且听起来有些踉跄和慌乱。

绕过一片浓密的松树丛。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一个女人,穿着根本不顶用的单薄衣服。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正在没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

女人的脸冻得惨白,嘴唇发紫,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嘶哑的哭声。

她脚上的鞋子破烂不堪,脚趾头都冻红了,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持枪大汉。

女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绝望中的一丝希冀。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我们迷路了……”

“孩子快不行了……”

亚瑟看着这母子俩,眉头紧锁,这年头,人心难测,天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但看着女人冻得发抖的样子,和孩子微弱的哭声。

他心里那点硬邦邦的东西又有点松动。

凌峰却没他那么多内心戏。

首接上前几步,走到女人面前。

用流利的英语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要去哪里?”

“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叫人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一家从东部过来,想去瓦伦丁投奔亲戚。

路上遇到暴风雪,和丈夫走散了,她带着孩子在雪地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天。

吃的喝的都没了,孩子也开始发烧,听完女人的话。

亚瑟心里的疑虑散了大半,这女人的样子不像装的。

谁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带着个快冻死的孩子设陷阱?

“我们帮帮她吧。”亚瑟看向凌峰。

凌峰看了亚瑟一眼,似乎对他的提议有点意外。

但也没反对,转头对女人说。

“我们是范德林德帮的人。”

“跟我们走吧,回营地有吃的,也有火。”

女人顿时泪流满面,不住地道谢。

凌峰示意女人扶着他的胳膊。

然后对亚瑟努了努嘴。

“你来抱孩子,他要冻坏了。”

亚瑟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小心地从女人怀里接过孩子。

孩子入手冰凉,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亚瑟的心沉了一下,这孩子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悬了。

“走!”

“赶紧回营地!”

他沉声催促。

凌峰点头。

两人一边一个。

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女人。

加快速度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

只有踩雪的吱嘎声,风声,和女人偶尔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亚瑟抱着怀里冰冷的小生命,不时看一眼在前面开路的凌峰。

这个东方人,看着冷冰冰的,话也少得可怜,但做起事来却干净利落,关键时刻,倒也没丢掉那点人性?

或许,他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么难以接近。

又或许,在这操蛋的西部,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更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