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像是无数冰冷的刀片,抽打在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痛。
他们己经离开科尔特镇的矿洞营地。
试图向东前进,但在持续不断的暴风雪面前,队伍仅仅向前移动了很短一段距离,就被迫停了下来。
在雪山深处,他们又建立了一个新的临时营地,一个更加简陋、更加艰苦的落脚点。
篝火噼啪作响,光芒微弱。
映照出达奇那张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阴沉的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亚瑟,凌峰,你们两个,去东边看看。”
“最近不太平,我总觉得有平克顿的人在附近活动。”
亚瑟抬头看向达奇,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凌峰。
那个东方人,依旧像根冰冷的木桩,杵在那里。
对达奇的命令没什么明显反应,仿佛只是让他去捡根柴火般平静,但他握着那把春田步枪的手,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了些。
亚瑟心里琢磨,达奇这命令,恐怕不只是简单的侦查。
更大的可能是想再次试探这个“幽灵”,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或者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和大家一起趟过这片泥潭。
亚瑟走到凌峰身边,嗓音带着西部特有的沙哑。
“走吧,幽灵。”
“头儿发话了。”
他故意在幽灵这几个字上加了点重音。
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凌峰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
点了点头,没吭声。
转身就朝营地东边的雪林走去。
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迟疑。
亚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很快就没入了白茫茫的世界,临时营地的喧嚣被甩在身后。
西周瞬间安静得吓人,只有风声在树梢间呜咽,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更添了几分萧索和压抑。
亚瑟忍不住打量着前面那个东方人的背影。
他在雪地里的步法很特别,不像他们这些牛仔大开大合,也不像印第安人那样悄无声息。
而是一种很稳当、很省力的步法。
在深雪中走得又快又稳。仿佛脚下不是松软的积雪,而是坚实的土地。
他的脑袋不时转动。
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那种警惕劲儿。活像一头在这片荒原上孤身求生的狼。
走了一段路,凌峰的脚步在一棵被雪压弯了枝条的松树旁缓了缓。
视线在树干上停留了片刻。
亚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厚厚的积雪,什么也没看见。
“有什么发现?”他压低声音问。
凌峰没停步,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口。
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树上有痕迹,新的刮痕。”
亚瑟又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在靠近树干下部、积雪没覆盖到的地方。
确实有几道很不显眼的划痕,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了新鲜的印记。
“鹿蹭的?”亚瑟猜测。
“不像。”凌峰立刻否定。
“鹿用一般角蹭,不是这样的。”
“这痕迹细浅,很明显是爪子。”
“狼?”亚瑟皱起眉。
“狼爪更粗。”凌峰的声音很肯定。
“抓痕会更深。”
“这倒像是猫科动物。”
凌峰的判断让亚瑟心里咯噔一下。
猫科动物?
这鬼地方除了山狮还有什么大型猫科动物?
可山狮没事爬树干嘛?
除非...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亚瑟的脑海。
“科尔姆的人?”他试探着问。
奥德里斯科帮那帮杂种,确实有几个喜欢披着兽皮搞偷袭。
凌峰这次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亚瑟,透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有可能。”
亚瑟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要是真撞上奥德里斯科的人。
在这风雪天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得小心点。”他低声说着。
手己经摸向了腰间的左轮。
两人不再多话,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一步一步继续深入雪林。
风雪似乎更大了,眼前白茫茫一片,能见度越来越差,雪花扑簌簌地落下,很快就盖住了他们身后的脚印。
突然。
前方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在这死寂的环境里。
任何一点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凌峰和亚瑟几乎同时停下。
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
像是有人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
又有点像动物刨食的声音。
“前面有人。”凌峰低语。
语气十分肯定,亚瑟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拔出了武器,凌峰抽出腰间的斯科菲尔德左轮。
动作快得像变戏法,枪口稳稳指向前方。
亚瑟也拔出他的左轮。
拇指轻轻拨开了击锤。
两人放轻脚步,缓缓向前摸去。
距离越近,声音越清晰。
确实是脚步声,而且听起来有些踉跄和慌乱。
绕过一片浓密的松树丛。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一个女人,穿着根本不顶用的单薄衣服。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正在没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
女人的脸冻得惨白,嘴唇发紫,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嘶哑的哭声。
她脚上的鞋子破烂不堪,脚趾头都冻红了,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持枪大汉。
女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绝望中的一丝希冀。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我们迷路了……”
“孩子快不行了……”
亚瑟看着这母子俩,眉头紧锁,这年头,人心难测,天知道这是不是个圈套,但看着女人冻得发抖的样子,和孩子微弱的哭声。
他心里那点硬邦邦的东西又有点松动。
凌峰却没他那么多内心戏。
首接上前几步,走到女人面前。
用流利的英语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要去哪里?”
“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叫人感到一种奇怪的安心,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一家从东部过来,想去瓦伦丁投奔亲戚。
路上遇到暴风雪,和丈夫走散了,她带着孩子在雪地里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天。
吃的喝的都没了,孩子也开始发烧,听完女人的话。
亚瑟心里的疑虑散了大半,这女人的样子不像装的。
谁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带着个快冻死的孩子设陷阱?
“我们帮帮她吧。”亚瑟看向凌峰。
凌峰看了亚瑟一眼,似乎对他的提议有点意外。
但也没反对,转头对女人说。
“我们是范德林德帮的人。”
“跟我们走吧,回营地有吃的,也有火。”
女人顿时泪流满面,不住地道谢。
凌峰示意女人扶着他的胳膊。
然后对亚瑟努了努嘴。
“你来抱孩子,他要冻坏了。”
亚瑟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小心地从女人怀里接过孩子。
孩子入手冰凉,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亚瑟的心沉了一下,这孩子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悬了。
“走!”
“赶紧回营地!”
他沉声催促。
凌峰点头。
两人一边一个。
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女人。
加快速度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
只有踩雪的吱嘎声,风声,和女人偶尔压抑不住的低泣声。
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亚瑟抱着怀里冰冷的小生命,不时看一眼在前面开路的凌峰。
这个东方人,看着冷冰冰的,话也少得可怜,但做起事来却干净利落,关键时刻,倒也没丢掉那点人性?
或许,他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么难以接近。
又或许,在这操蛋的西部,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更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