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隘口的硝烟似乎还未彻底散尽,带着血腥味的寒风依旧刮骨。
范德林德帮的人马,裹挟着沉甸甸的缴获物资和一身深入骨髓的疲惫,终于抵达了凌峰口中那个名为“马掌望台”的地方。
这里,确如凌峰所言,是一处天赐的堡垒。
背靠几乎无法攀爬的陡峭山壁,前方的地势则缓缓抬升,形成一个宽阔的平台。
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得惊人,足以俯瞰下方大片的平原和蜿蜒流淌的河流。
两侧是浓密的树林,构成了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
水源也相对充足。
周围的林地更意味着潜在的猎物,是绝境中的生机。
“就是这里了。”达奇勒住马缰,疲惫的面容上,那双眼睛重新燃起了熟悉的火焰,混合着领袖的魅力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他环顾西周,声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
“幽灵,你找到了一处好地方。”
“一个能让我们喘口气,重新站稳脚跟的地方!”
帮派成员们纷纷下马,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茫茫前路的茫然。
苏珊几乎是瞬间进入了状态,她那严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开始在这片空地上回响。
“皮尔逊!清点食物和弹药!伤员优先!比尔,哈维尔!带几个人去砍柴!我们需要大量的篝火驱散寒冷和野兽!”
“蒂莉!凯伦!玛丽·贝丝!整理药品和绷带!照顾好那些受伤的伙计!”
“基兰!你这该死的小子!别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去帮忙搬东西!想活命就给我动起来!”
可怜的基兰·达菲被苏珊一声断喝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一堆沉重的物资。
他现在是这个小团体里最底层的存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恐惧之中。
他怕那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比尔,更怕那个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迈卡。
当然,还有那个沉默寡言,但眼神比冬日寒冰更冷的凌峰。
凌峰并没有参与到初期那混乱的搭建中。
他牵着自己的马,沉默地走到平台边缘,靠近北侧悬崖的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这里地势稍高,如同一个天然的哨塔,能将整个营地的动静和下方的主要通路尽收眼底。
将马拴好后,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开始检查步枪。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仿佛周围的喧嚣、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混乱都与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选择的位置恰到好处,既能融入这个临时的集体,又保持着一种审慎的距离感。
这完美契合了他“幽灵”的身份,更便于他随时观察,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
以他前世顶尖特工的眼光来看,这个营地的防御布局简首漏洞百出。
哨位的设置缺乏纵深,警戒范围划分模糊,更别提什么应急撤离路线的规划了……
但他现在并不打算立刻指手画脚。
过早地暴露太多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思维,只会引来更深的猜忌和不必要的麻烦。
他需要的是潜移默化,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价值,而不是扮演一个无所不能、令人不安的“先知”。
亚瑟·摩根正和约翰·马斯顿合力,将一顶沉重得能压垮人的帆布帐篷支棱起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处那个独自一人、身形笔挺如枪的东方人。
凌峰就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塑,矗立在悬崖边缘。
亚瑟的心情异常复杂。
三石隘口那石破天惊的一枪,那绝不是运气。
也不是任何他所理解的射击技巧,那是一种近乎妖异的计算、判断和对时机的绝对掌控力。
这个东方人,就像一把刚刚出鞘的绝世利刃,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他为帮派带来了至关重要的胜利,但也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在想什么呢,亚瑟?”何西阿那带着洞悉一切意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老骗子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温和中藏着狡黠的微笑。
“没什么,何西阿。”亚瑟摇摇头,手上动作没停,将帐篷的绳索用力拉紧。
“只是觉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们好像捡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家伙。”
他用了一个含糊不清,却又意味深长的词。
何西阿顺着亚瑟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他确实与众不同。”老人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达奇现在很倚重他,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迈卡那边……”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话,不必说透。
而他们口中的迈卡·贝尔,此刻正一脸阴沉地蜷缩在一个刚刚搭好的简易木棚下,像头受伤的孤狼般,狠狠地往喉咙里灌着私酒。
三石隘口的胜利,本该是他迈卡·贝尔大放异彩、巩固地位的绝佳机会!
结果呢?
所有的风头,所有的荣光,全他妈被那个该死的、来历不明的“幽灵”抢走了!
达奇毫不吝啬的赞扬!
帮派里那些蠢货看向凌峰时,那种混杂着敬畏甚至恐惧的眼神!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妒火中烧,几欲发狂。
他瞥向凌峰所在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
查尔斯·史密斯则默默地走到凌峰不远处,放下肩上的物资,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弓和箭矢。
他没有说话,凌峰也没有回头。
但只是一个极短暂的眼神交汇,两人之间便仿佛建立起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查尔斯是帮派里少数几个,对凌峰抱有近乎纯粹敬意的人。
他尊重绝对的实力,也欣赏凌峰那种沉默寡言,却又无比可靠的行事风格。
营地,在苏珊的铁腕管理下,渐渐有了雏形。
几堆篝火被点燃,跳动的火焰驱散了部分的寒意,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皮尔逊开始准备食物。
尽管依旧简陋得可怜,但那热乎乎的炖肉汤散发出的香气,还是让这些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亡命徒们精神为之一振。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大多沉默地啃着干粮,喝着肉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