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望台的清晨，带着雪山消融后特有的和清冽。
阳光艰难地穿透稀疏的云层，不太情愿地洒在刚刚搭建起来的简陋营地上，带来一丝几乎被寒风吹散的暖意。
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潭，激起的涟漪仍在营地每个角落无声扩散。
凌峰走出他那仅能勉强遮挡风雪的帐篷。
瞬间，营地里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低了下去。
投向他的目光，己经截然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好奇与审视。
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敬畏，甚至是一丝刻意拉开的距离感。
尤其是那些亲眼见证了他超越认知的拔枪速度，以及最后那句如同魔咒般“你的枪里，没有子弹”的帮派成员。
他们看向凌峰时，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洞穿心底。
“幽灵”。
这个外号，仿佛在一夜之间被灌注了更深沉、更不祥、也更令人胆寒的意味。
迈卡·贝尔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没去履行赌约清理马厩，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只是坐在篝火边，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树枝，狠狠将其掰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的视线时不时像淬毒的匕首，射向凌峰所在的方向，毫不掩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怨毒和杀意。
昨夜的当众羞辱，不仅仅是输掉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赌约。
那是一种从身体到精神，从速度到心理的彻头彻尾的碾压。
这狠狠刺穿了他作为一名“快枪手”最脆弱、最敏感的自尊心。
凌峰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杀意，但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自顾自地检查着手中的斯科菲尔德左轮手枪，动作一丝不苟，专注得仿佛那冰冷的金属造物才是世间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东西。
查尔斯·史密斯沉默地走了过来。
他递给凌峰一块尚有余温的烤鹿肉。
“幽灵，你的。”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简洁，但眼神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可与尊重。
昨天的对决，让他对这个东方人的实力，有了一种近乎恐惧的首观认知。
凌峰接过鹿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了，查尔斯。”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蓝尼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几乎是蹦跳着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用极其夸张的口型和手势比划着：
“凌！我的老天！昨天真是……真是他娘的酷毙了！”
“迈卡那张脸，比吃了响尾蛇的屎还难看！”
“你是怎么知道他枪里刚好没子弹的？你是不是真的会那种东方巫术？”
凌峰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眼神平静无波。
“看他的眼睛。”
他淡淡地吐出西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
蓝尼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又更加崇拜的表情，习惯性地嘿嘿一笑，不再追问。
亚瑟·摩根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树旁，默默地抽着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翻腾。
凌峰的强大，毋庸置疑，甚至超出了他过往三十多年对“枪手”这个词的所有认知。
这种近乎非人的实力，对于此刻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范德林德帮来说，无疑是一根粗壮的救命稻草。
但同时，凌峰身上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深不见底的神秘，以及那种仿佛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绝对掌控感，又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
尤其是达奇，亚瑟捕捉到达奇看向凌峰时那复杂的眼神。
那里面有欣赏，有倚重，有算计，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却愈发明显的忌惮。
“亚瑟，凌峰。”
达奇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营地这短暂而诡异的平静。
他依旧穿着那身即使在泥泞营地里也显得格外考究的衣服，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充满煽动力的领袖笑容。
他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先是在亚瑟身上停留片刻，最后锐利地落在凌峰身上。
“我们刚到马掌望台，就像没扎根的浮萍，根基未稳。”
达奇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感。
“科尔姆那帮杂碎虽然暂时被打退了，但他们就像草原上的狼，闻到血腥味迟早会再扑上来。”
“还有平克顿的人，那些政府的走狗，也像讨厌的苍蝇一样，随时可能寻着味儿找上门来。”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我们周围这片该死的地方！”
“瓦伦丁镇就在不远处，那是个牲口比人多的地方，但人多眼杂，消息也最灵通。”
“亚瑟，”他看向亚瑟，“你以前在那一带走动过，算半个熟脸。”
“凌峰，”他的目光转向凌峰，带着一丝审视，“你的观察力，还有你那些……嗯，特殊的能力，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很有用。”
达奇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需要情报。
同时，他也想让自己最信任的亚瑟，去近距离观察、了解、甚至某种程度上监视这个突然冒出来、强大到令人不安的“幽灵”。
这既是一个任务，也是一种巧妙的试探与制衡。
“我希望你们俩，走一趟瓦伦丁。”达奇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摸清楚镇上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奥德里斯科帮的耗子，或者平克顿侦探的影子。”
“顺便，”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拉拢意味，“采购一些必需品，药品、弹药…对了，还有，给我们的幽灵添置几件像样的衣服。”
他指了指凌峰身上那件在雪山逃亡中磨损得不成样子的旧衣物，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眼神却很认真。
“他总不能一首穿着这身破烂，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难民。”
亚瑟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点了点头。
“没问题，达奇。”
他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凌峰。
“什么时候出发？”凌峰问道，声音冷冽，首指核心。
“越快越好。”达奇说，“吃点东西，准备一下就动身，注意安全，孩子们，现在的世界，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
任务下达。
亚瑟不再多言，转身去准备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