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来了自己那匹神骏的爱马,又仔细为凌峰挑选了一匹看上去比较温顺,但肌肉线条流畅、耐力不错的肯塔基萨德勒马。
“会骑马吧?”亚瑟一边检查马鞍系带,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对于这个东方人,他总觉得有太多谜团需要解开。
“会。”
凌峰的回答很简洁高效。
在那个他己经回不去的时代,从坦克飞机到骆驼毛驴,就没有他驾驭不了的载具,这个时代的马匹和骑术虽有不同,但核心的平衡感和驾驭原理是相通的。
苏珊大婶板着脸走了过来,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塞到亚瑟手里。
“亚瑟,这是营地急需的东西,单子上的,一样都不能少!给我买齐了!”
“还有,镇上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少去!管好你们自己,别给我惹回一身洗不干净的麻烦!”
她的语气严厉得像营地的纪律官,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知道了,苏珊大婶。”亚瑟无奈地接过清单。
凌峰则默默地将自己的春田步枪仔细擦拭干净,确认枪机顺畅,然后将其背在身后。
腰间的斯科菲尔德左轮被他拔出又插回,确认拔枪角度和手感都处于最佳状态。
他检查了一下身上仅有的几发备用子弹,心中迅速盘算着到了瓦伦丁,第一要务,补充弹药。
在这个蛮荒的西部,枪和子弹,才是唯一能握在手里、值得信赖的伙伴。
一切准备就绪。
亚瑟翻身上马,对着营地里投来各色目光的众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凌峰也随之利落地跨上马背,动作流畅标准得像一个在马背上长大的老骑手,没有丝毫生涩感。
这个细节让亚瑟又微微一怔,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两人不再多言,沉默地策马,离开了这个刚刚带来一丝喘息之机,却己暗流涌动的马掌望台。
他们向着东南方向,瓦伦丁镇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
高耸的雪山渐渐被抛在身后,地势随之变得平缓开阔,冻土在微弱的阳光下开始艰难地融化,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泥土和枯黄的草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天即将到来,却依旧被寒冷禁锢的复杂气息,不再是雪山那般足以冻裂骨头的酷寒。
一路无话,亚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是在执行任务时。
而凌峰,则更是将沉默寡言发挥到了极致,仿佛他的声带只是一个非必要器官。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异而紧绷的氛围。
既有先前并肩作战后产生的一丝微弱的、基于实力的信任。
更多的是因彼此的神秘、迥异的背景和潜在的立场不同而带来的疏离与警惕。
亚瑟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身旁这个格格不入的东方人。
黑发黑瞳,棱角分明的脸庞,即便穿着破旧不堪的衣物,也难以掩盖那股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冷冽与精悍。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时宛如深潭,不起波澜,可一旦聚焦,便锐利得如同鹰隼,仿佛能瞬间洞穿世间一切虚伪和掩饰。
他骑马的姿势标准得无可挑剔,重心稳固如山,身体随着马匹的节奏起伏,透着一种只有经过长期严苛训练才能养成的协调感。
这绝不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
“你以前经常骑马?”亚瑟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凌峰目视前方,视线如同雷达般扫过远处的地平线和近处的每一处地形起伏。
“算是。”
他淡淡回应,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这回答,等于没说。
亚瑟自嘲地撇了撇嘴,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相比刨根问底,他更习惯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去判断。
他注意到,凌峰的目光始终没有停歇,不断地、极具规律性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从远处的山脊轮廓,到近处的灌木丛形状,甚至包括地面上那些不易察觉的蹄印和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种深入骨髓的警惕性,己经超越了普通亡命徒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职业本能。
“前面那片林子,”亚瑟抬手指向前方一片不算茂密的松树林,“野猪不少,运气好的话,能打几头回去给苏珊大婶炖肉。”
“不过今天我们赶时间进镇子,打猎就算了。”
凌峰的目光在那片林子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他放在马鞍旁的春田步枪枪托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了一下。
肌肉记忆让他对任何潜在的威胁,或是潜在的“猎物”,都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高度敏感。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地上的车辙印明显增多,也变得更加清晰。
偶尔能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孤零零的农庄,以及从烟囱里冒出的、象征着人类活动痕迹的炊烟。
瓦伦丁镇,快到了。
空气中开始飘来一种复杂难闻的气味。
那是牲畜的粪便、劣质雪茄的烟草、廉价威士忌的酒糟,以及某种用于照明的工业煤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这是属于“文明”边缘地带的、独一无二的、肮脏而充满活力的气味。
对亚瑟来说,这气味熟悉而平常,代表着可以买醉的酒吧和可以打听消息的地方。
但对凌峰来说,这气味代表着人群、信息、交易,同时也代表着更多的潜在危险和无法预测的变数。
他的感官像无形的触手一样向前铺开,捕捉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喧嚣和隐约的人声。
燕双鹰模板带来的超凡感知力,让他能比身旁的亚瑟更早、更清晰地“听”到和“看”到远方城镇的轮廓与动静。
“瓦伦丁到了。”亚瑟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也夹杂着一分显而易见的警惕。
瓦伦丁虽只是个小镇,但向来是法外之徒和各色人等聚集的地方,从来就不是什么能让人真正放松的太平地界。
凌峰“嗯”了一声,眼神锐利如刀锋,望向前方地平线上逐渐清晰起来的、那些低矮、杂乱、如同积木般堆砌在一起的建筑轮廓。
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个充斥着机遇与危险,谎言与真相的地方。
也是范德林德帮试图融入其中,却又注定被这个正在到来的“文明”所排斥的前哨站。
他的手指,己经轻轻搭在了腰间斯科菲尔德左轮那冰冷光滑的枪柄上。
瓦伦丁,他来了。
带着一个二十世纪末顶尖特工的灵魂,和一身燕双鹰式的非凡能力,踏入了这片蛮荒与秩序激烈碰撞的西部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