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光线如融化的黄金，渐渐沉入远方群山。
马掌望台营地出现了一个疲惫的身影。
哈维尔几乎是拖着自己下了马，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他的坐骑同样气喘吁吁，鬃毛湿漉漉地粘在脖颈上。
守夜的比尔看到来人，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但随即又被哈维尔脸上的阴郁所感染。
“哈维尔？你回来了！一切还好吧？”比尔迎上前问。
“不太好说。”
哈维尔摇头，简短地拍了拍比尔的肩膀，“达奇在哪？”
“他帐篷里，和何西阿、亚瑟在一起。”
哈维尔不再多言，将马缰交给闻讯赶来的约翰，大步走向营地中央的主帐篷。
掀开帐篷的一刻，压抑的空气几乎实质般扑面而来。
听到动静，帐篷内三人同时转头，只有凌峰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手中那一丝不苟的动作。
“哈维尔。”达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和急切，“怎么样？”
哈维尔深吸一口气，简略地汇报了瓦伦丁的情况。
科迪被吓破了胆，血腥钱庄损失惨重，康沃尔防守森严，以及那个勉强得到的口头约定。
“科迪答应传话。”哈维尔的目光在达奇脸上停留。
“但响尾蛇的人极度多疑，而且…”他瞥了一眼角落的凌峰，“凌峰的名声在瓦伦丁己经传开了，科迪怕得要死，响尾蛇那边肯定己经知道。”
凌峰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了擦拭枪管的动作，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怕就对了！”达奇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恐惧也是一种力量！他们越怕，就越会认真考虑我们的提议！”
“达奇，这太冒险了。”
何西阿疲惫地开口，“和响尾蛇那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科迪的话能信几分？响尾蛇又是什么人？我们一无所知。”
“我们别无选择，何西阿！”达奇斩钉截铁地打断，“黑石头就在那里！康沃尔守着，平克顿盯着，我们不主动出击，就只能等死！”
亚瑟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哈维尔带回的消息印证了他最深的忧虑，瓦伦丁己经成了一个火药桶，而达奇却迫不及待地想去点燃导火索。
“科迪说，如果响尾蛇同意，两天后晚上见面。”
哈维尔补充道，“地点在瓦伦丁东边，卡莫迪峡谷附近的废弃农场。”
“两天后…”达奇踱步到地图前，手指落在卡莫迪峡谷的位置上，“时间紧迫，但足够我们做准备。”
他抬头，目光扫过亚瑟，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仍在保养枪械的东方人身上。
凌峰感受到达奇的目光，却没有抬头，只是将枪管对着微弱的灯光，确认内膛的每一处细节都符合他的标准。
“亚瑟，凌峰。”达奇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决断，“这次，你们两个跟我去。”
亚瑟皱眉，“达奇，只我们三个？”
“人多反而碍事。”达奇摆手，“这是谈判，不是火拼，至少开始不是。”
“亚瑟，你要在那镇场子，让响尾蛇知道我们的实力，至于凌峰…”
达奇的目光落在那个东方人身上，眼神复杂，有欣赏，有算计，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我需要你的…威慑力。”
凌峰终于抬起头，黑曜石般的双眼平静地与达奇对视。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瓦伦丁酒馆里那一幕己经足以让任何亡命之徒心生畏惧。
“达奇，让凌峰去太冒险了！”何西阿忍不住反对，“响尾蛇的人肯定己经知道他，这不是明摆着…”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达奇提高音量，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决，“让他们明白，范德林德帮不是好惹的！幽灵的名声，本身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
凌峰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枪油和抹布放在一旁。
他缓缓站起，身形修长而危险，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平静地点头，没有异议，没有疑问，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任务。
亚瑟看着凌峰的反应，又看了看达奇眼中燃烧的狂热，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很清楚，达奇一旦决定，就几乎不可能改变。
“好吧，达奇。”
亚瑟沉声道，“我会准备好的。”
“很好。”
达奇满意地点头，嘴角扬起那种熟悉的、充满魅力的笑容，“现在，我们还有准备工作要做。”
他走向帐篷角落的一个上锁木箱，掏出钥匙打开。
箱内铺着厚重绒布，放着几件保养极好的武器和贵重物品。
达奇从中取出一把左轮手枪，动作如同捧出圣物。
那是一把斯科菲尔德左轮，却与普通型号明显不同。
枪身呈深邃黑色，金属表面经过特殊哑光处理，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不反光。
枪管比标准型号略长，握把经过精心调整，材质是某种罕见的深色硬木，上面雕刻着简洁而实用的防滑纹路。
整把枪透着一种冰冷的致命美感，仿佛是为死神量身打造的收割工具。
“凌峰。”达奇拿着枪，走到凌峰面前。
凌峰的目光落在那把枪上，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罕见的兴趣。
“这是我早年得到的一件宝贝，一首没舍得用。”
达奇将枪递给凌峰，语气刻意郑重，“一位老朋友，最好的枪匠，为一个挑剔的客户定制，后来…辗转到了我手里。”
他拍了拍凌峰的肩膀，“普通的斯科菲尔德在你手里己经足够致命，但加上这把，我想会更适合你，更稳定，更精准，也更…安静。”
凌峰接过枪，指尖微微触碰到冰冷的金属。
黑色枪身上每一道纹路，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它的非凡。
他没有急着道谢，而是像检查一件精密仪器般，仔细审视这把武器。
手指熟练地滑过枪身，检查扳机、击锤、转轮。
他拉开击锤，聆听机件咬合的细微声响，感受着那完美的阻力与平衡。
接着他打开转轮，检查弹仓内部的光洁度。
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专业的冷酷与近乎偏执的专注。
“足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如同枪管一样冷静。
没有过多赞美，没有恭维，却是最高的认可。
亚瑟和何西阿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达奇对凌峰的重视己经超过了某种界限，这种投入甚至超过了对相伴多年的老伙计。
亚瑟感到一丝微妙的不适，不是嫉妒，而是对帮派未来走向的担忧。
达奇似乎越来越依赖这种外来的、神秘而危险的力量。
“多谢。”
凌峰收起检查的姿态，将新枪插入右侧枪套，原本的斯科菲尔德则移到左侧。
现在，他腰间左右各有一把同型号但细节不同的手枪，如同两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释放致命一击。
“好好用它。”达奇满意地笑了，仿佛完成了一笔重要投资，“两天后，让响尾蛇的人，也好好见识见识。”
凌峰没有回应，目光落在那把新枪上。在他眼中，这不是礼物，而是一种工具，一个筹码，更是达奇对他的某种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