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摩根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
风雪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凌峰。
那个沉默寡言的东方人,手里还握着他那把备用的斯科菲尔德左轮。
枪口散发着硝烟独有的灼热气息。
黑暗里,两个奥德里斯科帮的斥候倒在雪地中,悄无声息。
刚才那两枪,己经不能用精准来形容。
那是超越了人类反应极限的本能射杀。
令人脊背发凉。
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短短数秒。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营地方向,骤然爆发出炒豆般的密集枪声!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压倒了风雪的怒号。
奥德里斯科帮的主力,发动了总攻!
“该死!”
亚瑟低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矮了下去,凭借经验寻找掩体。
营地瞬间化作一片炼狱。
摇曳的火光下,人影慌乱奔跑,枪口焰在黑暗中疯狂闪烁。
能听到达奇那惯常富有煽动性的嗓音,此刻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和色厉内荏。
“稳住!都他妈给我稳住!找掩护!开火!让他们尝尝厉害!”
但在狂风与弹雨交织的死亡乐章中,他的命令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帮派成员们像没头苍蝇般各自为战。
有人徒劳地向黑暗胡乱射击,更多的人则在惊恐中寻找任何能挡住子弹的角落。
一阵沉闷、持续、如同死神敲击鼓点的咆哮声加入了这混乱的交响。
“哒哒哒哒哒!”
马克沁机枪!
重机枪那恐怖的咆哮,每一次响起,都伴随着雪地里飞溅的冰屑、木屑和中弹者凄厉的惨叫。
子弹如冰雹般密集地砸向营地那些简陋的掩体,脆弱的木板被打得西分五裂。
火力被彻底压制!
亚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这种几乎没有遮蔽的开阔地带,被一挺马克沁机枪盯上,无异于噩梦降临。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看向凌峰。
那个东方人,却异常平静地蹲伏在一块低矮的岩石后。
他那双冷冽的眸子,如同最高明的猎鹰,快速扫过混乱的战场。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枪口焰的闪烁,每一声惨叫传来的方向,似乎都在他眼中构筑成一幅动态的战场地图。
凌峰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远处。
那不断喷吐着致命火舌的马克沁机枪阵地。
威胁的核心。
不拔掉这颗毒牙,营地里的人会在几分钟内被屠杀殆尽。
他的目光扫过机枪阵地的侧上方。
那里,一段废弃的矿车轨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倾斜着指向下方。
轨道边缘的积雪看起来有些松动,似乎不堪重负。
一个大胆而精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凌峰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对亚瑟做了个手势。
一个要求火力掩护的手势。
下一瞬,他动了。
如同一道脱离弓弦的黑色箭矢,猛地窜了出去!
他的速度快得让人匪夷所思。
身体在纷飞的弹雨缝隙间高速穿梭,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利用了地面微小的起伏和阴影。
亚瑟看得眼皮狂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左轮,朝着奥德里斯科帮的大致方向猛烈开火,试图吸引哪怕一丝注意力。
凌峰的目标明确,那段废弃矿车轨道的正下方陡坡。
他需要一点小小的“意外”。
靠近陡坡,凌峰迅速找到一块半埋在雪里、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矿石。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模板赋予的超凡力量,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将沉重的矿石奋力推向斜上方的轨道!
矿石翻滚着,沉重地砸在积雪覆盖的轨道枕木上。
轰隆!
声响其实并不算震耳欲聋,却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轨道边缘本就不牢固的积雪层受到冲击,瞬间被带动。
混合着冻土、碎石和冰块,形成一股小型的洪流,哗啦啦地朝着下方的雪坡滚落!
规模不大,更像是一场局部的滑坡。
但它发生的位置,恰好在几名躲藏在掩体后的奥德里斯科枪手的侧后方!
“什么声音?!”
“后面!小心后面!”
奥德里斯科帮那边传来几声惊呼和咒骂,射向营地的火力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滑落的雪块和碎石虽然不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却成功地打乱了他们的阵脚,制造了恐慌,并且隐隐截断了他们向那个方向转移或撤退的可能。
就在敌人阵脚微乱的这一刻!
凌峰猛地转身,朝着营地左侧,一个远离机枪阵地的、看似空旷的方向,悍然扣动了扳机!
砰!砰!
他手中的斯科菲尔德再次怒吼。
子弹呼啸着射入漆黑的风雪,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扭曲变形的呐喊:
“他们在左边!火力压制那边!”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混乱湖面的一颗石子,突兀而清晰。
营地里,那些本就惊慌失措、缺乏统一指挥的帮派成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听到凌峰的喊声,又看到他指向性地朝那个方向开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那个区域。
哒哒哒!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瞬间如暴雨般倾泻向那片黑暗的雪地。
尽管那里,可能根本没有多少敌人。
而被短暂压制的奥德里斯科帮成员,包括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机枪手,注意力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吸引了过去。
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范德林德帮的主力正在那边组织有效的反击。
机枪的枪口,也微微调转,开始朝着火力最密集的左侧区域进行扫射压制。
完美的窗口期!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被误导的这短短几秒钟!
凌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他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猛地吹出了一声极其怪异、穿透力极强的呼哨!
那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尖锐而凄厉,像极了饥饿到发狂的野狼,在暴风雪之夜发出的绝望嚎叫!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借着山谷的地形和呼啸的狂风,被扭曲、放大,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显得尤为阴森恐怖。
本就因为突袭受挫而神经紧绷的奥德里斯科帮成员,更是心头猛地一寒。
这鬼地方!这鬼天气!
除了范德林德这帮亡命徒,难道……还有狼群?!
恐惧开始蔓延。
他们下意识地放缓了射击的节奏,紧张地、徒劳地扫视着周围无尽的黑暗。
利用微型雪崩制造的混乱。
声东击西吸引的绝对火力。
以及模拟狼嚎造成的心理威慑。
凌峰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转瞬即逝,却又完美无缺的战术窗口。
他再次动了。
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风雪与黑暗。
他沿着营地外围的阴影,以一种近乎滑行的方式,朝着那挺一度哑火、此刻又开始断断续续咆哮的马克沁机枪阵地,高速迂回而去。
他的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
脚掌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可以被察觉的声音。
狂风是他的披风。
枪声是他的伴奏。
死亡,是他的舞步。
很快,他就成功绕到了机枪阵地的侧后方。
那是一个由几块嶙峋的岩石和一截粗壮的倒塌树干构成的简陋掩体。
一名裹着厚重皮毛的奥德里斯科枪手,正半跪在地上。
他双手死死握着那挺老旧却威力惊人的马克沁机枪的握把,因为紧张和兴奋,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断将死亡的弹雨泼向远处的火光。
他身旁,还躺着一具早己冰冷的尸体,看样子是他的弹药手。
枪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片被火光照亮的杀戮场上。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真正的死神,己经无声无息地降临在他的身后。
凌峰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他如同扑向猎物的雪豹,猛地前冲!
速度爆发到了极致!
在那名枪手凭借本能感觉到危险、试图回头的瞬间。
凌峰的左手己经如铁钳般,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所有的惊呼和叫喊死死摁回喉咙!
同时,他右手紧握的斯科菲尔德左轮,那冰冷坚硬的枪口,己经死死地、没有任何悬念地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呜——!!”
枪手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他眼球暴凸,瞳孔中瞬间被极致的恐惧与绝望填满。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狂风和零星的交火声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仿佛只是远处一截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马克沁机枪那令人心悸的、持续不断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战场上猛地出现了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剩下几把零星的左轮和步枪还在茫然地响着,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
亚瑟·摩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变化。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刚才机枪火力的来源方向。
那里,只剩下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下意识地在黑暗中搜寻凌峰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
那个东方人,正平静地从那片黑暗的掩体后站起身。
他手里,依旧握着那把属于亚瑟的、枪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斯科菲尔德左轮。
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仍在混乱中的战场。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狂风卷动着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漫天风雪似乎想要将他吞噬。
却无法撼动他那如同万古磐石般挺拔冷硬的身影。
亚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地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