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辰时。”
赵管家搓着手：“那丫头去西市采买，本该午时前回来，结果到晚也不见人影。老朽还道她卷了银子跑了，派人去她家寻过……”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杨衍插话。
“就个痨病鬼老娘，住在城西窝棚里。”
赵管家撇嘴：“那老婆子哭天抢地，非说我们害了她闺女。”
徐天青：“这婢女平日可有相好的？”
“哎呦大人，我们赵府规矩严着哩。”
赵管家连连摆手：“明蓉那丫头最是本分，从不与男子私相授受。”
杨衍突然想起什么：“前天为何独自出门？府上采买一般不都是两人同行？”
赵管家额头渗出细汗：“这个...那日宫里来了贵人，各院人手都抽调去伺候……”
“哪位贵人？”徐天青目光如电。
“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赵管家支支吾吾，突然压低声音：“两位大人，这事牵扯到皇上，您看……”
“闲话少说。”
徐天青起身：“找个熟悉采买路线的婢女，带我们重走一趟。”
赵管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唤人。
不多时，一个穿绿比甲的小丫鬟战战兢兢进来，圆脸上满是雀斑。
“这是春桃，常和明蓉搭伴买菜。”
赵管家推了推小丫头：“快给大人带路。”
春桃绞着衣角不敢抬头。细声细气道：“明蓉姐最爱走捷径，从后巷穿过去……”
三人从西角门出府，春桃在前头引路。
巷子窄得只容一人通过，墙根生着滑腻的青苔。
拐角处堆着几个破竹筐，春桃指着道：“明蓉姐总在这儿歇脚，说竹筐下有野猫生崽……”
杨衍掀开竹筐，几只蟑螂西散奔逃，什么也没发现
徐天青却蹲下用手指抹了抹地面，指尖沾上些暗红粉末。
“朱砂混着骨粉。”
他捻了捻手指：“这通常是阵法的材料，但某些法器也会使用到。还得看看有没有其它的痕迹。”
春桃突然“呀”了一声，从墙缝里抠出个东西：是半截褪色的红头绳。
“这是明蓉姐的！”
小丫头眼圈红了：“她辫梢总系这个，说能辟邪……”
徐天青接过红头绳仔细查看，突然脸色一变：“绳结里缠了符纸灰。”
杨衍心头一紧，想起女尸嘴里的黑符。正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我当是谁在查案，原来是徐大人。”
赵公子摇着折扇踱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
他斜眼打量着杨衍，突然用扇骨挑起春桃的下巴：“这丫头眼生，新买的？”
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杨衍一把拍开折扇：“赵公子，我们在办案。“
“办案？”
赵公子冷笑：“一个巡防司的小卒子，也配在我赵家地界指手画脚？”
他突然凑近杨衍耳边：“听说就是你打了我弟弟是吧，要不咱俩练练？”
杨衍浑身绷紧，却见徐天青横插一步隔开两人：“赵德明，本官现在怀疑你府上婢女牵涉邪修命案，要带回衙门问话。”
赵公子脸色铁青：“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徐天青一把抱起春桃，对杨衍使了个眼色：“走！”
三人疾步离开小巷，身后传来赵公子气急败坏的咒骂。
杨衍趁机问道：“司主，这人是……”
徐天青腿上不停，嘴里说道：“赵家大公子，可以说是赵家的半个话事人，虽无官名在身，但说话很有分量。”
“一身江湖气，对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很够意思，但在我看来不守规矩，他的那些弟弟就是被他给带坏的。”
杨衍心头一动，想起来曾经杀了他的那个赵公子，便试探性的问道：“司主，赵家有没有一个人，眼睛细长，嘴巴很薄，说话尖声刺耳的？”
“呜……”徐天青思考了一下：“没什么印象。多大岁数？”
杨衍想了一下，那赵公子面白光滑，举止利落：“大概二十多岁？”
“赵家这一代五个少爷，都没有你描述的这个人。”徐天青这次肯定的说。
没有么……杨衍疑惑，他本以为那赵公子是赵家的某个人呢，这么看竟然另有其人……
转过两条街，徐天青才放下春桃，小丫头己经哭成了泪人。
“别怕。”
杨衍替她擦泪：“明蓉姐姐平时还去过哪些地方？”
春桃抽噎着指向西市方向：“杂货铺王掌柜……明蓉姐常赊药给她娘……”
西市人声鼎沸，春桃带着他们挤过人群，停在一间挂着“王记杂货“幡子的小铺前。
柜台后坐着个独眼老者，见他们进来慌忙起身。
“两位官爷，小老儿可是本分生意……”
徐天青亮出腰牌：“认识赵府的明蓉姑娘吗？”
王掌柜的独眼闪过一丝慌乱：“认、认识，那丫头前日还来买过药……”
“买的什么药？”杨衍追问。
“寻常的止咳散……”
王掌柜眼神飘忽：“不过那日她神色慌张，说是撞见了……”
话未说完，铺外突然传来尖叫。
杨衍回头望去，只见街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举着菜刀冲来，嘶吼道：“还我闺女！你们这些天杀的！”
老妇人冲过来时，杨衍下意识挡在王掌柜前面。
老妇人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首接绕过杨衍，一刀劈砍在王掌柜的门面上，大声嚷嚷道：
“姓王的，你这天杀的！你卖假药害死了我闺女，我跟你没完。”
王掌柜脸色一变：“不要胡说，官差老爷在此，你……你说的什么狗屁东西。”
老妇人却是听也不听，唾沫星子喷出二里地：“不是你！不是你怎么出了你这门我闺女就死了？”
说着竟大声哭嚎起来：“我可怜的闺女哟，就这么让这卖假药的给害死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要是你没个说法，我今天跟你没完！”
杨衍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拍了拍那老妇人的肩膀道：“这位老人家，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是负责调查此案的……”
那老妇人枯瘦如柴，力气却大得惊人，转过头来看见杨衍，竟一把揪住杨衍的衣领，指甲都掐进他肉里。
“就是你！”
老妇人喷着唾沫星子，黄板牙上沾着菜叶：“我闺女天天念叨的姘头！玩完了想不认账？”
她另一只手挥舞着生锈的菜刀，吓得围观人群呼啦散开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