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果我们只能在战场上相见

医疗舱刚结束深度治疗,缓慢排尽了修复液,自动打开舱门。

乔伊斯睁着眼,视野之内只有灯光照亮的一块暖色天花板。

“知道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后果吗?”冰冷又傲慢的声音响起。

“我可是会挟恩图报的。”那虫嗤笑一声,“你嘛,就给我卖命到死吧。”

乔伊斯听得有点想笑。刚刚死里逃生,笑一下庆祝不过分吧?

“愿意为您效忠,塞西尔阁下。”他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让听到的虫不难想象他的眼里会盛着怎样的情绪。

“诶?”塞西尔挠头,“你在那里应该看不到我吧?”

“我记得您的声音,阁下。”

还是诺尔看不下去,来送衣服顺便把塞西尔撵了出去。

乔伊斯迅速穿上衣服,拉了下自己身上简单的作训服,颇为感慨:“退役之后就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了,还挺怀念的。”

诺尔抱着手臂看他。

乔伊斯右手按在左胸,弯腰行礼:“非常感谢您的搭救。”

“是看在塞西尔的面子上。”诺尔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写着嘲讽,想到塞西尔那家伙说的“挟恩图报”,配合地推波助澜。

乔伊斯绽开一个笑容,“不,我知道您肯定会救我的。哪怕我是个陌生虫,甚至是更糟糕一点的情况,哪怕在您心中我是想要和您抢夺塞西尔阁下的情敌,您也会救我的。”

“为什么?”

“您是守卫帝国的军雌,怎么能看着帝国的子民在眼前惨死却无动于衷?”

诺尔笑了,像是嘲讽又像是被取悦到了。

“刚才塞西尔和我说了你,他说他非常想要你来给他工作,像你这样的虫才太少见了,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喜欢你这款的。”

乔伊斯表情僵硬了一瞬。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你在和虫接触的时候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得到你想要的效果。这是我和他都做不到的事。”诺尔勾起唇角,“欢迎你加入——并且不接受拒绝。”

乔伊斯再次行礼,“荣幸之至。”

诺尔:“我原以为你作为艾曼纽最宠爱的雌子,性子会有些傲气。”

乔伊斯摇头,“傲气什么的,需要的时候也会演一演。要是连我自己都当真了,那才是灾难的开始。”

诺尔听懂了他的意思。正因为听懂了,才觉得悲哀。

就像看到达伦最终还是站在雄虫身边成了一个好看的装饰那样悲哀。

塞西尔敲了敲门,“海勒到了。”

“是二殿下?”

“抑制剂的事也好,哈里斯家的情况也罢,我和诺尔都不太了解。我们觉得还是应该让了解的虫来和你谈。”塞西尔把门推开一条缝,站在门口解释。

就算是冲着乔伊斯的能力,塞西尔也想把虫留下来。但他的身份或许还有额外的用处,也不能白白浪费嘛。

艾曼纽死亡七小时,哈里斯家的水己经浑了。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但如果有机会从中撕下块肉来,他们也不介意做些趁火打劫的事。

剩下的,交给海勒处理就好了——塞西尔体会到了团队分工的好处。

×

“如果让他成为你的雌侍,拿捏起来会更方便。你应该明白,只要你开口,他不会拒绝。”

诺尔看着趴在床上把脸都埋进枕头里,悠闲地甩着尾钩的家伙,忍不住产生一些类似于迁怒的情绪。

塞西尔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侧过身扭吧扭吧把自己挪到床边面对着诺尔。

“这很奇怪,诺尔。我知道这是试探,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试探。”

“虽然你和我说你不想去重复你雌父那样的生活,但你还是在面对我的时候,下意识重复了你童年、少年时期的记忆里,你雌父和雄父那样的相处模式。”

“而我,作为你的伴侣,我因为你一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不肯好好地认识我而感到孤独。我这么大个虫在这里,你眼里却没有我,我很难过。”

他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眼神忧郁哀伤,尾钩却悄悄勾了勾诺尔的手腕,如果不是不够长,甚至还想首接缠上去。

真是系统看了都想大喝一声:呔!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诺尔垂眸,避开塞西尔悲伤的眼神,盯着自顾自缠上来还有一点点甜的尾钩。

“我也很孤独。”诺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有些圆润可爱的袋状尾节。

“有时候我很想相信你,但又觉得恐惧。在我听过见过的故事里,雌虫最好的结局就是光辉地战亡在战场上,留下荣誉的名声,成为后来者或许会听到的传说。但更多的,是屈辱的死去。”

“我进入军部后,见过很多雌虫与雌虫结为伴侣的例子。他们常常相处得更好,除了受到精神力暴动的困扰。我也曾经想过,或许要找一个雌虫伴侣,我们可以分享一些隐秘的情绪,一起面对外面的风雨,也可以一起在战场上死去。”

“要说该怎么样才能用更健康的方式和雄虫相处,我不知道,甚至没有办法想象。非要去想的话,会有一种因为未知而恐惧的感觉。”

这己经是最大的坦诚了。

塞西尔很想叹气,但止住了。

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像两个型号不一样的齿轮被拼凑在一起,转起来只会咯噔咯噔地相互摩擦。

“那就让我们一起摸索着学习如何相处吧。”

诺尔屈起手指在他的尾钩上弹了一下,指甲撞击在尾钩的甲壳上发出一声脆响。“这次怎么不讲怪话了?”

“如果想让你感到愉快,最快的就是我现在弹出尾针来给你注入一点信息素。但这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在掩盖问题。”塞西尔收回尾钩坐了起来,他身子向前倾拉住诺尔的手。

“你可以不信我爱你,但你要相信我们可以成为志同道合的同志。比起那一点名为爱情的错觉,解放雌虫的理想更值得信任不是吗?”

“我不会收雌侍,不是因为对伴侣的忠贞,不是因为坚贞不渝的爱情,而是因为我不愿再有任何一个雌虫受到这样的压迫和折辱。”

诺尔点头,“这是可信多了。”他停顿了一下,上翘的眼尾似乎含着嘲弄,“我有时候会想,你为什么不是雌虫呢?”

塞西尔垂下头,敛去眸中的情绪,“如果我是雌虫,以我的性格必然是要去投反抗军的。那样我们就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

诺尔竟认真地顺着这个疯狂的假设想了想,“那样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