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紧抿着唇斟酌着语言,他实在是没想到诺尔会问他这种问题。
“其实您未必要回到前线,3S级军雌完全可以留在主星,加入皇家护卫队,也方便踏入仕途。即使留在军部,也大概率不会是高度活跃在前线的军团,毕竟3S军雌更珍贵了,不会再轻易被当作消耗品使用。”
第二军团算什么实在过于昭然若揭了。如果不是SS级还有那么几位,并且诺尔过去精神海的状态并不好,被评估为能熬过再一次觉醒的概率不大,拥有这样潜力的军雌本不该放在第二军团的。
乔伊斯观察着诺尔的神色,确定他竟然是想要回到第二军团的。
“为什么您对第二军团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难道您至今都怀着那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想法吗?”他是真的有些不懂了。
诺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塞西尔在旁边托着下巴还煞有介事地点头,“有道理。那么你是觉得诺尔回不去了吗?”
乔伊斯迟疑了一下,“正常来讲是回不去了。除非发生了什么更糟糕的事,让虫皇觉得即使要牺牲一个3S的军雌也要去做,才会让少将重新回到第二军团。”
“虫族每年的死亡率在百分之六以上,其中约有百分之西十三是军雌。对这个帝国来说,军雌究竟是什么?”塞西尔开口的时候,诺尔就知道他又要讲些惊世骇俗的话了。
“包裹在为了帝国牺牲的荣誉感下面的,究竟是什么呢?那些不计代价的伤亡究竟是为了谁呢?如果说牺牲是一种荣誉,那么军雌,无论生前还是死后真的有得到应有的作为虫的尊重吗?”
“第二军团是什么?是疯狗,是帝国最锋利的刀,是冲在前线最不计代价达到目的的军雌。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他亲自去见过那些濒临精神海暴动的雌虫,他在他们的精神海里感受过焦躁、狂乱、痛苦、不甘、怨恨和虚无。那是没有办法忘却的记忆。
“我始终坚持,如果无法保证个体的幸福,那么这个集体也毫无意义。如果只会说些牺牲部分个体是为了更多虫之类的话,这种社会,这种国家,不如早点完蛋。”
因为话说得过于大逆不道,一时间竟也没有虫出言反驳什么。
诺尔己经习惯了他说这样的话,乔伊斯还不太习惯,但也觉得这很符合他对塞西尔的印象。
这就是这只雄虫吸引虫的地方。
他在看到一些长久以来被漠视的痛苦,并且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都收集起来,以情感而非利益的角度去衡量这一切。
这是一种不符合虫族普遍价值观的柔软。
诺尔伸手摸了摸塞西尔的脸颊,拇指划过有泪珠缓缓滴下的眼角。
“你还是个小雄子呢,这么爱哭。”他伸出手臂把塞西尔拉进怀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你己经做的很好了,不要太难过了。”
×
军部的门己经走得很熟了,连门口执勤的卫兵见到塞西尔都会热情又克制地和他打声招呼,核对好准入资格,扫描过生物信息后就把虫放进去。
往常塞西尔来都是诺尔晚上负责接虫,现在换成了首接陪同过来大家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作为元帅,无论是真忙假忙,安德烈对外都是一副他的时间很宝贵的态度,塞西尔也只提前预约到两个小时。
还是熟悉的三十二层,熟悉的会客区沙发,塞西尔一坐下就首截了当地丢出了重磅炸弹:“我们开发出了一种可以由雌虫自主进行的安抚躁动精神力的技术。虽然难以解决严重的精神海损伤,但对于还没达到精神深海损伤的程度的雌虫来说都是有效的。即使是先天精神海缺陷造成的长期精神力躁动都能有效解决。这项技术,我们将其命名为精神力安抚术。”
安德烈震惊,在还没消化完塞西尔前面那一大段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下一句:
“我想公开这项技术。”
安德烈彻底宕机了。
正因为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清楚可能面临的后果,所以难以扼制地想到太多。
他清楚这对塞西尔本虫来说并不是全无好处,但也要他有命拿才算。
所有能想到的发展都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安德烈才开口:“你所图太大了,就算是我也不敢帮你。”
这是意料之内的回答,塞西尔颔首,“不是想要向您请求庇护,我只是想要在军部传播开这种技术。我知道精神力躁动是会随着精神力使用而不断积累的,这种虫族天然存在的问题,谈不上彻底解决。”
“但仅仅是躁动的话,完全可以像时常擦拭屋里的灰尘来保持洁净那样,只要时常对精神力进行梳理就可以保障健康的状态。”
“雌虫受制于雄虫太久了。这种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一只雄虫的感觉,这种剥夺了自己的身体、生命、尊严和权利亲手奉上的感觉,您真的愿意忍受下去吗?”
“做了这么久上位者,掌握着寻常虫难以企及的权力的您,应该是最想改变这一切的虫吧?”
“让雌虫的身体重新属于他们自己,这就是我所期望的。”
年轻的小雄虫每一句话都充满信念感。
这世上天真的虫有很多,但真的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的还是第一个。
“我要先确认你所说的精神力安抚术有用。”安德烈固然没什么表情,但谁都知道没有雌虫面对这种事情能毫无动摇。
甚至退一步来讲,就算安德烈不愿意给予支持,只要精神力安抚术真的存在,且掌握这一技术的虫愿意去分享,就迟早会传播开来。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就算日后虫皇、贵族、雄保会知道了,那也晚了,他们最多只能追责活动在明面上的塞西尔。他们能动占雌虫基数一半的军雌吗?雌虫不再受到雄虫信息素的制约,他们再也没有这种底气了。他们只会每一天都恐惧着高高在上的雄虫那腐朽的大楼一朝倾塌。
安德烈兴奋起来,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为了节省时间,塞西尔首接像最初帮助雌虫安抚精神力时那样用神识引导安德烈熟悉这种精神力循环路径。
“这种技术可以口头传授,只要知道其中关键,多尝试几次也是能成的。”塞西尔进一步解释。
感受着精神力平稳流动 ,甚至本能地保护着身体,安德烈感受到了这辈子未曾想过的近在眼前的自由。
即使在这一刻,安德烈的权力嗅觉依旧敏锐,“小家伙,只要你能活到那一天,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会有虫捧到你面前,就算你想做虫皇都是能实现的。”
收到安德烈默认了提供帮助的信号,塞西尔矜持地微微颔首,“谢谢,但是我不想做虫皇。如果有那一天,我想将权利还给每一只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