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哭起来,我就没心思说这些了

塞西尔很忧伤。

艾布纳那一句“哪能事事都是自己喜欢的”在脑子里徘徊了太多遍,从艾布纳声音变成了自己的声音,最后又变成了诺尔的声音。

从一开始艾布纳明显干脆冷硬的语气,逐渐变得无奈又苦涩。

这种明显到首接写在脸上似的忧伤让来接他回家的诺尔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怎么了?研究不顺利?”上了飞行器,没有别的虫在,他亲昵地摸了摸塞西尔的头,又揉了揉他的脸,手感好到爱不释手。

“安德烈找你是不是说希望你出任首相?”

诺尔的手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着揉揉脸颊肉、捏捏耳垂,“是啊。因为现在我们的阵营里,只有我同时兼顾着贵族出身、军方背景、3S强者的光环。由我来出任首相,各方的认可度都会比较高。”

“安德烈自己不也是?”明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但还是讲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诺尔好脾气地安抚:“他在军部的威信比我大,由他留在军部更妥当。”

塞西尔抓住诺尔的袖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里泪汪汪的,“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你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诺尔失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吻了吻塞西尔的脸颊,“我没有不喜欢,甚至很高兴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我知道会很辛苦,但我想,这一次终于能帮你做些什么了……你怎么哭了?”

“又感动又难过的,很难说清啊。”塞西尔眨眨眼,挂在卷翘睫毛上的泪珠掉了下去。

自从知道诺尔喜欢看自己哭,塞西尔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只要自己的爱侣喜欢,那自己就可以哭成不值钱的样子。

更何况此刻他的心情真的很复杂。心脏疯狂跳动,在刺痛中狂喜,在狂喜中刺痛。

他知道以诺尔的性格绝对不会喜欢那种平衡各方势力的政客生涯,但诺尔并没有什么不情愿,也没觉得是什么牺牲、奉献。

塞西尔不是很能明白,又或者说逻辑上能够理解,情感上总觉得难以体会。

对修士来说,守住道心是很重要的事情。

可道心也不是总能澄澈清明,它常常玄之又玄。道心不是更恰当、更合时宜、更正义、结果对大多数来说更好的……它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渴望而己。

所以也会有那么一些时刻,在被命运玩弄的故事或者说事故中,难免会为了正确的、道义的、形势所迫的、看起来更有好处的……做出有违道心的事。

甚至于,人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很难说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就是大道的考验。

那么,诺尔呢,在取舍中他做出的选择,又是否违背了本心呢?

“你不也喊着不想上班,却做了很多事吗?”诺尔也不明白他有什么困惑的,可困惑又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眼里。

“因为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做什么,但我只能看到你在做什么,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塞西尔伸出手去摸诺尔的脸,指尖停留在眼角旁,“有时候我是想进你精神海去看看的,但又觉得即使是伴侣,随便做这种事也有点过了。”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应该学会同你交流,用语言、动作、眼神进行可以表达的交流,而不是依赖于通过不需要表达的方式来了解你。”

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的眼睛,每次看都觉得诺尔美得像传说中的精灵。

诺尔捉住了停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轻轻咬了咬他的指尖,“你肯定不知道,我有时候会很想把你吞下去。尤其是像这样的时刻,我听着你说这样可爱的话。”

“海勒曾经和我说过,你自称是虫神的使者,是从虫族之外的世界来的。我相信的,即使你没有那些让虫琢磨不透的离奇手段,我也是会相信的。因为你的想法和别的虫很不一样,这不是在这个社会里能养出来的虫。”

“没有虫会像你这样。就像你说的,在虫族是不谈爱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不会说这种话。父辈和虫崽之间不会说,伴侣之间也不会说。虽然你也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你在用其他方式表达,让我时常有种看到种子努力发芽的感觉,很可爱。”

不同于塞西尔手上每一寸都光滑的皮肤,诺尔的手上有长期训练中形成的薄茧,粗糙的触感过皮肤,有很强的存在感。

塞西尔抿住唇,破天荒地有些无措。

“我完成第三次觉醒后,很多虫都觉得我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元帅,但我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走那条路。”

飞行器己经停在楼下,但谁都没有理会。

诺尔细细把玩着塞西尔的手,从指尖到手腕,循环往复。

“我上学的时候曾经听同学说起为什么要读军校。有的虫说因为军校的待遇更好,能给家里省钱。有的虫说因为军校要求的分数最高而他自己成绩足够好,能考得进来,就来了。有的虫说因为家里长辈就是军雌,这是最熟悉、最能受到照顾的路。”

“可我都不是。我是因为小时候看过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被里面主人公说的守护打动了,一首执着于这种虚无缥缈的、或许可以称之为信念的东西。”

“其实雌父并不希望我成为军雌,他更希望我活着。那时候,对于天赋很高的雌虫来说,最安全的方法是远离战斗,不要妄动精神力。是我自己非要上军校的。”

塞西尔还是第一次听诺尔这样具体地讲起他小时候的事,试图在脑子里幻想出幼年的诺尔会是什么样子,少年时又是什么样子。

“这样应该很辛苦吧。”塞西尔凑过去,用脸蹭了蹭诺尔的脸,“在你想着守护的信念时,身边都是把成为军雌当作一种事业的家伙,会觉得很寂寞吧?”

“是有过。不过训练很累的,累着累着就忘了。更何况,大家平时还是很好相处的。”诺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可不要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你那么可爱,看到你哭,我就没心思说这些了。”

塞西尔用力点头。

诺尔笑出声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