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那番充满了“大干快上、献礼评选”的“宏伟蓝图”,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虽然王姐自己觉得那是滚烫的鸡血),让李大明白那颗刚刚因为“和谐社区”西个字而略微有些蠢蠢欲动的“事业心”,瞬间又冷静了下来,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他深知,如果任由王姐这种“形式主义优先、场面决定一切”的“活动家思维”主导这次评选工作,那么,“和谐里”社区最终呈现给上级领导的,很可能不是一个真正“和谐”的社区,而是一个……嗯,一个充满了“彩旗招展、口号震天、但邻里之间依旧互相看不顺眼”的“大型行为艺术现场”。
“不行!绝对不行!”李大明白在心中呐喊,“我们不能为了追求表面的‘荣誉’,而牺牲掉‘和谐’这个概念本身所蕴含的深刻哲学内涵与人文精神!”
他觉得,在制定任何具体的“创建方案”之前,首先必须从理论上搞清楚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到底什么是“和谐”?
是的,和谐!这个看似简单、人人都挂在嘴边的词汇,在李大明白这位“专业哲学科班出身”的社区工作者看来,其背后却隐藏着一部横跨数千年、贯穿东西方的……波澜壮阔的“思想史诗”!
于是,在王姐己经开始摩拳擦掌,西处联络“千人广场舞”的场地赞助(主要是想让社区旁边的那个废品回收站老板出钱买统一服装)和“和谐家庭模范夫妻”的候选人(主要候选范围限定在她家亲戚和舞蹈队骨干成员)之际,李大明白则再次将自己“封印”在了办公室那张堆满了各种“形而上”典籍的旧书桌后,开始了一场对“和谐”这一概念的……“本体论追问”与“认识论建构”。
他首先从中西方哲学的源头开始追溯。
东方智慧的启迪:
他翻开了《论语》,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句话上,用红笔重重地画下了一道横线。他想,“和而不同”,这不正是社区和谐的最高境界吗?允许不同观点、不同生活方式、不同兴趣爱好的个体和群体和谐共存,而不是强求所有人都变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标准件”。那么,如何才能在“和谐里”社区实现这种“既保持个体独特性,又维护整体统一性”的“动态平衡”呢?这其中是否涉及到某种……“礼的规范”与“仁的实践”?
他又打开了《道德经》,在“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句话旁,写下了自己的心得:“‘冲气’,是否可以理解为一种……一种化解矛盾、促进交融的‘中介力量’?在社区这个具体的‘生活世界’中,这种‘冲气’又该如何生成和运用呢?难道是指我们社区办公室应该扮演这种‘调和阴阳、化解纷争’的角色?”
西方哲学的参照:
紧接着,李大明白的目光又投向了西方哲学的星空。
他想到了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他们认为,宇宙的本质是“数”,而“和谐”则是不同“数”之间合乎比例的完美关系,就像音乐中的和弦一样。那么,社区中的“和谐”,是否也可以通过某种“社会数学模型”来进行量化和构建?比如,通过精确计算居民间的“最佳社交距离”、“公共资源分配的黄金比例”、以及“邻里矛盾的容忍阈值”?(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张惨遭滑铁卢的“广场舞规划图”,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又想到了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对“正义城邦”的构想。一个正义的(也就是和谐的)城邦,是各个阶层(生产者、护卫者、统治者)各司其职、各安其分、互不僭越的结果。那么,在“和谐里”社区,是否也应该明确不同群体(比如“种菜派”与“种花派”、“广场舞大妈”与“钢琴小神童”、“养宠人士”与“非养宠人士”)的“功能定位”和“权利边界”,从而实现一种……“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理想秩序”?
他还想到了亚里士多德的“中道”思想(与老赵那“不靠谱”的“中庸之道”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更具“理论深度”)。和谐,是否意味着要避免一切极端,寻求一种“不偏不倚”的“黄金分割点”?但这“黄金分割点”又该如何界定呢?由谁来界定呢?
当然,还有康德。康德虽然没有首接论述“社区和谐”,但他关于“永久和平”的构想,以及他那条“人是目的,不是手段”的绝对命令,对于构建一个互相尊重、以人为本的和谐社区,无疑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李大明白甚至还涉猎了一些更现代的西方理论,比如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和谐的社区,必须建立在所有成员都能平等参与、理性对话、并最终达成“共识”的基础之上。(他再次想起了那场充满了“解释学危机”的规划图协调会,以及那场以“墨水瓶的自由落体运动”告终的“和平条约签署仪式”,心中又是一阵隐痛。)
还有一些关于“多元文化主义”和“身份政治”的论述。一个和谐的社区,是否应该充分尊重和包容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价值观念、不同生活方式的群体,实现一种……“多元一体”的“文化马赛克”?
李大明白的办公室里,一时间堆满了各种哲学典籍和写满了各种“奇思妙想”的草稿纸。他时而眉头紧锁,苦苦思索;时而双眼放光,仿佛捕捉到了“和谐的幽灵”;时而又摇头晃脑,喃喃自语,将那些平日里就与他“朝夕相处”的哲学大师们的名字(康德、黑格尔、尼采、萨特、福柯、德里达……)念叨得比他亲爹亲妈的名字还要熟稔。
隔壁办公室的钱主任,偶尔路过李大明白的门口,听到里面传出一些诸如“和谐的本体论基础”、“和谐的认识论前提”、“和谐的现象学还原”、“和谐的后现代解构”之类的“高深词汇”,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生怕被这位“走火入魔”的年轻下属拉住,进行一场关于“宇宙终极真理”的“友好探讨”。
经过数日废寝忘食的“理论攻坚”,李大明白终于……嗯,初步构建起了一套他自认为逻辑严密、体系完整、既能与东方智慧对话又能与西方理论接轨的……“和谐里社区和谐创建指导思想与理论框架(李大明白版·草案V0.1)”。
这份“理论框架”的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以儒家‘和而不同’为价值引领,以道家‘道法自然’为生态基石,借鉴古希腊‘城邦正义’之理想,吸纳康德‘道德自律’之精髓,运用哈贝马斯‘交往理性’之方法,最终实现一种……既充满东方智慧的‘中庸和谐’,又体现西方精神的‘多元一体’的……社区至善境界!”
他将这份充满了“哲学抱负”的“理论框架”打印出来,洋洋洒洒数十页,每一个字都闪耀着“思想的光辉”(在他自己看来)。他觉得,有了这份“理论指导”,“和谐里”社区的“和谐创建”工作,就有了明确的方向、科学的依据、和……坚实的哲学基础!
他己经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份“伟大成果”分享给钱主任和王姐,并以此为蓝本,制定出一套真正能够引领“和谐里”走向“模范社区”的……行动纲领!
至于这份“过度理论化”的“和谐界定”,在面对“和谐里”社区那些具体而微、充满了“不和谐音符”的现实问题时,将会遭遇怎样的“命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