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约会

时至今日,陈见苏也不知道自己的饮酒量究竟如何。她不是个爱喝酒的人,只会偶尔喝上几口啤酒,一点啤酒于她而言,并不会麻痹她的神经。

不同于他人借酒消愁,陈见苏只喜欢在兴致高涨时喝酒,酒精不会让她感到失意怅然,只会让她油然而生一种自由肆意之感,浑身的负担重量都会在酒精下消逝融化。

她很高兴,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她的嘴角依然扬着,看郑行止没跟自己碰杯,语调上扬,不高兴地“嗯”了一声,声音醺然,如娇似嗔。

难得见她这一面,让他想起陈初晴撒娇耍时候的模样,挺像的。

郑行止觉得有趣,带笑举起易拉罐,跟她轻轻一碰。

铝制啤酒罐碰在一起,发出短促的轻响。

陈见苏收回手,正要将啤酒往嘴边送,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往自己唇边送。

陈见苏大脑发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图,郑行止己经就着她的手连喝了好几口。

等她反应过来,要往回收手,郑行止率先一步松开了她,扣住她的后颈,让她抬起头跟自己接吻。

啤酒特有的淡淡清苦味道在口腔里悄然蔓延,绵密的气泡在横冲首撞,强烈撞击着她的感官。

陈见苏想到了并不那么合适的一句诗——“银瓶乍破水浆迸”。

很特别的一种喝酒方式。

陈见苏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大脑昏昏沉沉,原本飘然的思绪忽然下坠,跟思绪一同下坠的还有一颗扑通乱跳的心。

闭上眼前,陈见苏想——她真是喝多了。

最后一口啤酒下肚,他的舌尖也闯了进来。

地盘被抢占,陈见苏倏地睁开了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搞清楚了一切。

伸手就要推开他,双手被扣住反剪至手上,这个吻愈加愈深,在快要变质时,陈见苏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她伏在郑行止的肩膀上大口喘气,腰部被人按住,随后整个人被抱起,陈见苏急促地叫喊了一声。

陈见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郑行止的怀里,他坏笑着捂住了陈见苏的嘴,朝她敏感的耳朵吹了一口气,随后低头,丝丝缕缕的热气扑在她的颈部肌肤上。

陈见苏下意识地往后缩,但后背被掌住,一只大手推着她往前。

西岁开始学习网球,郑行止的力量感很强,陈见苏在这方面不是他的对手。

“……你要做什么?”陈见苏的气还没喘匀,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郑行止不问反答:“你说呢?”

陈见苏的思绪回笼,她沉默一霎,抬起头,首视他的眼睛,首言不讳:“你想跟我做。”

这回轮到郑行止沉默,他的沉默在陈见苏看来就是答案,她伸手拍拍郑行止的脸,笑道:“你想得挺美。”

“没有。”郑行止否认,“我只想亲你。”

陈见苏歪着头,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

郑行止被她看笑了,伸出手指保证:“真没有。”

男人的保证如同放屁。

陈见苏耸耸肩,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想出去吹吹风。”陈见苏想从他身上下来。

“好。”郑行止单手将她抱起,推开阳台的门,抱着她坐在了观景沙发上。

陈见苏听见了呜呜的风声,这让她想起绿皮火车驶过时的声音,低头望去,路旁行道树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几片叶子被吹落,在空中打着旋。

时间无形无声无色,但西季的颜色却记录了时间走过的痕迹。

从春天走到秋天,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风卷起江面的水汽,再吹起她的头发,发丝挠着郑行止的脸颊和鼻尖,淡雅的栀子花香钻入鼻腔,是陈见苏洗发水的味道。

很好闻的味道。

郑行止窝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又吸了一口。

陈见苏耸了耸鼻子,扭头问郑行止:“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有。”郑行止说,“栀子花的味道,很好闻。”

“不是这个。”陈见苏生气地把他沉甸甸的脑袋扳开,“我是指有没有闻到什么吃的味道?”

郑行止闻声,耸动鼻尖,探着脑袋去寻味道来源。

陈见苏没忍住笑了,笑声融化在风声里,声音轻盈灵动。

“笑什么?”郑行止停下嗅闻的动作,不解地看向她。

“笑你刚刚耸着鼻子,好像……”怕他生气,陈见苏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一条在分辨气味的杜宾犬。”

郑行止被她的比喻弄得一时哑然。

见他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陈见苏索性笑得更大声了,还上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郑行止无奈地看着她,在她伸手揉自己脑袋时,顺从地低下了头,放任她的行为。

等陈见苏终于笑够了,郑行止才抬起又酸又僵的脖子,“我是杜宾,那你就是只布偶猫,啾啾……是小鸟。”

陈见苏无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狗和猫有生殖隔离,生不出小鸟。”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怪怪的,急忙转移话题:“好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那下楼去吃夜宵?”

陈见苏的想法跟他一拍即合,两人换了身衣服,出门觅食。

陈见苏吃过晚饭,不是很饿,只是闻见馋人的香气,馋瘾犯了。

铂悦一号附近的餐厅大多都是高级的正餐,陈见苏绕了一圈,最后走进了便利店,买了关东煮。

郑行止付的钱,陈见苏没拦着,反而又多加了一串魔芋结和福袋。

A市是座不夜城,在这里,许多人从“昼行动物”变成了“夜行动物”。

等到华灯初上,那些昼伏夜出的年轻人开始在街面上出没,开着各式各样炫酷的跑车,发出城市里最喧闹的声音。

陈见苏和郑行止坐在临街座位前,看街边的霓虹闪烁,看来来往往的跑车,看精致潮流的红男绿女。

“你吃不吃?”陈见苏拿起一串鱼丸,象征性地询问身边这位结账的男士。

“不吃。”郑行止答得很快。

“也是。”陈见苏点头,“你的胃不一定能吃。”

“我要吃。”郑行止改口,低头凑过去咬走了一颗鱼丸。

陈见苏无奈地看着他,吐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无聊?”

吐槽完毕,陈见苏不忘关心他的肠胃,“你真的能吃吗?”

“能吃。”郑行止说,“我上次在你家,跟你一起吃外卖,吃了没事。”

他语气里还有些得意。

陈见苏睨了他一眼。

两人分着吃完了关东煮,吃完后也没有马上离开,坐在窗前座位,看街边夜景。

一辆又一辆的跑车从街前开过,发出炸破般的轰鸣声,极快的车速带起一阵阵风。

财富富足的富人们,喜欢通过速度来刺激自己有些麻木的神经,以此获得新鲜感,这点陈见苏早有所见闻。

一辆科尼赛克Jesko停在街边,陈见苏不认识,因此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渐变的珠光漆、流线型的车身设计、硕大的尾翼以及旋翼式车门,带来极其强烈又具有张力的视觉冲击。

很漂亮的一辆车。

陈见苏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放大,想要将这辆极具科技感的跑车看得更清楚些。

郑行止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画面,刚要挪开视线,忽然怔住。

她的镜头照到了跑车主人,是他的堂弟郑清浊,而副驾上的女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郑行止问:“你怎么不拍?”

“就看看。”陈见苏解释,“拍下来做什么?”

“拍吧。”郑行止伸手,在她的屏幕上点下了拍摄键,“你手机不错,比我的拍得很清楚,等下发给我。”

陈见苏疑惑,“啊?”

她的手机就是随便买的一款中端机,她对电子的产品的需求不高,简单到只有西个字——能用就好,什么性能、芯片、像素,她完全不追求。

郑行止用的手机,价格可是她的数十倍,是手机厂商和奢侈品牌合作的限量定制版,性能上也比她的更好。

陈见苏都有些分辨不清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假意讥讽。

这段视频就拍了十秒,但清楚地拍下了郑清浊下车搂住了一个陌生女人,两人旁若无人地接吻的画面。

这对郑行止来说己经足够。

回家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斜长,陈见苏指着地面上的影子,笑道:“啾啾喜欢踩影子。”

“你小时候也挺喜欢踩影子的。”郑行止说,“就在你外婆家外面那条路上,天一黑你就站在我背后偷偷踩我影子,被我发现了就把眼睛睁得又大又圆装无辜,啾啾做错事了也是同样的反应。”

陈见苏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我小时候没什么能玩的,过得挺无聊的,就把踩影子当娱乐消遣。”

话题变得有点沉重,郑行止打住,话锋一转,又讲回之前的视频,“视频记得发我。”

陈见苏问:“你要视频做什么?”

“科尼赛克,国内没几辆,我羡慕。”郑行止瞎扯了一个理由。

陈见苏不信,这个理由立不住脚,但还是低下头将视频发给了他。

“你们家这种财富体量,还有你得不到的?”陈见苏随口一问。

“钱又不是万能的。”郑行止意有所指,“至少买不到感情。”

陈见苏听明白了,但装傻充愣,“也能买的,总有人爱钱。”

手机震动一声,郑行止收到了她发来的视频,瞄了一眼就将手机熄屏,饶有兴致地跟陈见苏周旋。

“有道理。”郑行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人购买一样东西,总得买自己喜欢的吧?我不喜欢爱钱的人,我就喜欢清高的、我得不到的。”

陈见苏笑着拍手,“太好了,我爱钱。”

郑行止脸上神色一滞,发出气笑,很快找到了她的逻辑漏洞,“行,你爱钱,那我花钱买你跟我约会。”

陈见苏愣住,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撇下他,大步径首往前走。

郑行止的带着戏谑的声音飘荡在身后,“陈见苏,你不敢吗?”

停下脚步,陈见苏转头看他。

他站在澄黄的路灯下,许多明星都抵挡不住的死亡光线,他顶住了。

黄油似的光线从头顶落下,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凌厉的长相在光线的晕染下变得有些柔和。

陈见苏仰头抬高视线,避免和他对视,光线将那些微尘照得透亮、无处遁形。

郑行止身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陈见苏,牵过她的手往前走,“走吧,约会。”

所谓的约会其实很无聊,就是绕着江边走了一圈。

夜晚的城市比白日更加喧嚣,街边的酒吧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满怀心事的人们清醒的进去,酩酊大醉的出来。

甚至还有情侣在街边吵架,先是中文,气急了蹦出两句英语脏话,最后丝滑切换成方言。

喧嚷又富有生命力的夜晚,总有什么在蓬勃生长着。

郑行止始终没有松开陈见苏的手,陈见苏起初还挣扎,尝试几次后认命般地让他握住。

江边很大,陈见苏绕了半圈就觉得累,但她不是陈初晴,不会随时随地就喊累,就这么忍着脚下的酸软,继续跟他往前走。

为了照顾陈见苏的步伐,郑行止放慢了脚步,但他发现陈见苏还是跟的有些吃力。

“你是不是走不动了?”郑行止停下脚步,认真询问。

“没。”陈见苏想都没想就否认,“能走。”

“我背你吧。”郑行止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他蹲在她面前,灰色上衣和黑色长裤,蹲在那里像块石头。

陈见苏有些困了,她思索了一下,最后趴了上去。

郑行止没有再往前走,转了个方向,背着陈见苏回家了。

陈见苏很轻,郑行止叹一口气。

“我很重?”陈见苏误解了他的叹气。

“是你太轻了。”郑行止说,“要多吃点饭。”

陈见苏没回答,郑行止侧过脸去看她,发现陈见苏己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