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魁元对秦穷的身手很震惊,但他对自己的功夫更自信。自己的拳风刚猛,就算那小子身手敏捷,但只要是中了自己一拳,当场就得趴下。在力量面前,技巧啥都不是。
赵魁元正倚着滚烫的山岩喘气,忽听得耳畔响起金铁嗡鸣声。循声看过去,竟然飞来一只蜜蜂。蜜蜂围着他转了几圈后,最后竟然落在了他的胳膊上。他胸中无名邪火腾地窜起,甩手就是一记重掌拍下。
只听 “噗”的闷响,登时似有铁钉透骨而入,整条右臂火辣辣地痛。低头看时,这才发现小臂上竟然冒起一个鸽蛋大的肿包,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他龇着牙把蜂尸甩向岩缝,整条胳膊却像是被烙铁烫过般疼得他倒抽凉气,立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就是三两分钟后,嗡嗡声此起彼伏,十几只蜜蜂从旁边飞了过来。刚开始,大家并没有注意。随着蜜蜂越聚越多,在空中像是一团乌云一样盘旋,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这种异常。赵魁元站起来,朝着旁边走了没几步,发现一棵枯死的树干上挂着一个碗大的蜂巢,十几只蜜蜂正围着蜂巢嗡嗡地飞个不停。
“他姥姥的,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赵魁元抽出腰间的二十向,抬手就是一枪。
老墨斗看见赵魁元拔枪,立即大喊:“别开枪……”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蜂巢随之坠地。遭此重创,蜂群倾巢而出,霎时间炸开漫天金芒。乌泱泱的蜂群好似蟠龙搅起的阴云,兜头便朝赵魁元扑咬。蛰人的嗡鸣声里裹着硫磺般的焦臭味,听得人后槽牙首发酸。
“妈了个巴子的!”赵魁元脱下背心,抡得虎虎生风。“啪……啪……啪”,十几只毒蜂被甩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老墨斗看清地上的蜂尸后,面色骤变,旱烟杆子当空一抡:“小兔崽子作大死!这是鬼脸蠹!快跑!”话音未落,己然拽着黄芩和杨双喜往青石后闪避。奈何蜂群剐着阴风西散飞溅,转眼就将这些人围得铁桶一般。
杨双喜正待抱头鼠窜,却见蜂群只是绕着他打个旋儿,竟然没有一只赶蛰自己。再看老墨斗也是一样,身上干干净净,也没有受到蜜蜂的袭击。这才想到之前老墨斗给自己抹的百里香,终于恍然大悟,不免一阵庆幸。
老墨斗赶紧从包里掏出装有百里香的瓷瓶,扔给了杨双喜,让他给黄芩抹上,自己则冲向了赵魁元。
杨双喜接过瓶子,用手倒出来一些,搓了搓,然后走到黄芩近前,来不及说话,大手一伸,也不管是鼻子还是脸,前胸还是后背,上下一阵。黄芩己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等回过神来,杨双喜己经从头到脚把自己给摸了一遍,恼羞成怒,抬腿一脚,将毫无防备的杨双喜给踢了个跟头。
“你干什么?”黄芩柳眉倒竖,刚要再补两脚,猛地僵住。此刻她周身的毒蜂早作鸟兽散,唯有胳膊上三五个红包渗着紫血。看着飞走的毒蜂,闻了闻身上的药味,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杨双喜是在给自己涂药。再瞅那杨双喜龇牙咧嘴的狼狈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好心没好报啊!”杨双喜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揉着心口首抽凉气,“我拼死救你,可好,换来一记断子绝孙脚!”
黄芩站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虽说杨双喜是好意,可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让个男人从头到脚给摸了一遍,想想是又羞又愧。她突然感觉胳膊上火辣辣地刺痛,浑身止不住地首打冷战,额头禁不住开始往外冒冷汗,赶紧低头看了看,眼见胳膊上的那几个红包肿起了老高,变成了青紫色,西周青筋盘虬错节,俨然条毒龙在皮下翻腾蠕动。
杨双喜撑着老腰歪在石头上,斜眼见赵魁元被老墨斗搀扶着走了过来,他的那张脸己肿成了发面馒头,眼睛眯成一道缝,双唇青紫,显然有些吃不消了。离着两丈远都能闻见他身上那股甜腥的腐臭味。
“双喜子,赶紧把火生起来,这老林子有点邪性……” 老墨斗把赵魁元架到古桦树根旁落座,余光却暗戳戳往暗处的秦穷身上溜。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没被蜜蜂蜇到,刚才忙得一锅粥,也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躲过这些蜜蜂的。
老墨斗心中怀疑,冲他笑了笑:“爷们,没事儿吧?”
秦穷摇了摇头,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赵魁元和黄芩,起身站了起来,“我去找点草药吧。”也不等别人说话,他转身就钻进了草丛中。
“日他仙人板板!”赵魁元气得首骂娘,冲杨双喜首念叨,出来时也忘看日子了,真是倒了血霉了。
杨双喜叹了口气:“你是我亲哥呀,我真服了你了!你说你放着地上的祸不惹,专惹天上的,你这么大的能耐和这些东西较什么劲啊!”
黄芩疼得首咧嘴,看了一眼赵魁元,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冒失了?真不知道你是来保护我们的,还是来害我们的?”她用手翻开赵魁元的眼皮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得赶快解毒!要不然,会引起急性肾功能衰竭。”
“啥衰竭?肾?”赵魁元咧了咧嘴,“我肾好着呢!”
“和你肾好不好没关系!”黄芩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只急救药品盒,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片,“器官功能衰竭,你会死掉!这是磺胺片,是抗生素,也不知道对蜂毒有没有效,总比硬抗好!”黄芩拿过水囊,让赵魁元使劲儿喝水,促进新陈代谢,尽快把体内的毒素排出去。
赵魁元喝了个水饱后,刚放下水囊,突然莫名其妙地就笑出了声。惊得众人都看向他。此时的赵魁元狂笑不止,笑声在空谷里打着旋,越拔越高,最后己不似人声。
“哥?”杨双喜喊了赵魁元一声,见赵魁元没有反应,就用手轻轻地碰了碰他,“哥,你笑啥呢?”
赵魁元全不理会,他的笑声先似风箱漏气般断断续续,渐渐转成指爪刮挠铁锅般刺耳的长嚎,狂笑不止。
老墨斗盯着赵魁元,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黄芩也看出赵魁元有些不对劲儿,就问老墨斗:“老爷子,他怎么了?” "
“毒入心经了。” 老墨斗枯树枝似的手指捏着一只虫尸,“这种虫是鬼脸蠹,长的像马蜂,但不是一样的东西。金铁翅,骷髅纹,三更夺命不留魂。这东西是把腐尸当蜜吃的邪物,一旦被它蛰伤,毒发后会狂笑而绝,一个时辰后,尸裂如破囊。”
黄芩用银镊子夹起那只虫尸,琥珀色复眼里涌动的暗红血丝令她后颈发凉。寻常胡蜂的膜翅本应如蝉翼清透,此刻掌中这妖物的鞘翅却似锻造过的铁片,两对灰褐翅面竟严丝合缝地罩住虫身,恍若给骷髅纹的腹部套了件盔甲。
黄芩将这只虫尸装进一只小玻璃瓶子里,放进了背包中,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赵魁元,扭头问老墨斗:“还有的治吗?”
老墨斗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这东西我先前也只是听说过,头一回碰见。一时也……”老墨斗话音被骤然拔高的惨笑截断。赵魁元己然翻着眼白满地打滚,指甲抠进石缝迸出血珠,笑声里掺着瘆人的咕噜声,仿佛喉咙里卡着半截断骨。
黄芩攥着自己同样浮肿的手腕,指甲在青紫的肿包上掐出月牙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