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喜一瘸一拐滚过来,瞅见秦穷灰头土脸斜倚着柱子,嘴张得能吞下整颗鸡蛋:“我的亲娘哎!门神爷,你这是土行孙附体了还是地龙翻身了?”他甩开沾满煤渣的袖子,绕着秦穷转了两圈半,“洞顶都拍成煎饼了,你不会是耗子成精变的,来忽悠我们了吧?”
秦穷拍了拍裤子上结成块的灰土,嘴角悄然勾起一弯新月。篝火的光透过低垂的睫毛,在眼睫投下细碎的金芒。
“双喜子!”老墨斗叫过还在插科打诨的杨双喜,用手指了指篝火堆,“你赶紧帮我扒拉点木炭灰出来,越多越好!”
“好嘞!”杨双喜应了一声,抄起一根焦黑木棍,手脚麻利地从火堆里开始往外扒拉炭灰。
千尺雪的烟墙明显淡了许多,看样子就知道支撑不了太久了。
老墨斗接过秦穷手里的两根绳头,用力拉了拉,然后拿着一根绳头打了一个水桶粗细的“吊脚套”。拉动另一根绳头,将绳套调整到距地三尺高后,这才将将绳头递给秦穷,让他后退到洞壁。听到“拉绳”的命令后,就迅速拉绳。
秦穷点了点头,接过绳子,向后退到洞壁,做好了准备。
杨双喜这时己经刨出了一堆乌黑炭灰,火星子还在灰堆里明明灭灭。
老墨斗摘下头上潮湿的毡帽,将还冒着余温的炭灰哗啦倒进帽兜里。随后,他弓着腰在绳套正下方,用炭灰画了一个首径约有两米的大圈。东北角方向留了一个三尺宽的豁口,首指二十步外还在烟墙中蠕动的白蜧。紧接着,他又从豁口两端向外画出两道平行的炭灰线,一路画到了烟墙处。
老墨斗整理好衣衫,啐了口唾沫,然后快速用棍子戳进烟墙,扒出了个口子。
翻涌的浓烟破开口子的刹那,一股腥风裹着鳞片摩擦的沙沙声扑面而来。
碗口粗的蜧头从豁口里破烟而出,摇曳的火光在其鳞甲上折射出青白相间的冷光——那竟是由无数细密骨鳞堆叠而成的诡异辉芒。最骇人的是左眼眶溃烂形成的血窟窿,腐肉筋膜如蛆虫般在烂肉间隙抽搐蠕动,将那张丑脸衬得愈发狰狞。
“大魁!”老墨斗后槽牙里挤出声来,“打!”
赵魁元应声暴起,“得嘞!”鸡骨粉扬出,簌簌滑落,沾上白蜧的刹那腾起股股青烟。
那孽畜显然对鸡骨粉极为忌惮,蜷曲扭动的身子,千足刮擦石板的锐响犹如万千剃刀互锉,震得人耳鼓生疼。白蜧大半个身子刚艰难爬出豁口,动作瞬间僵住,三角头颅高高昂起,想必是敏锐感知到了致命危险。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转身逃窜,赵魁元眼疾手快,猛地扬手,又是一蓬鸡骨粉裹挟着劲风,劈头盖脸朝着白蜧罩下。刹那间,白蜧周身的节肢疯狂舞动,身躯如遭电击般剧烈痉挛起来。骨节与石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恰似铁链拖拽寒铁,尖锐又沉闷,令人毛骨悚然。
在刺鼻鸡骨粉的步步紧逼下,白蜧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驱赶,周身节肢慌乱地舞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朝着前方缓慢且艰难地攀爬。每挪动一寸,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那模样满是无奈与挣扎。
通道两侧的炭灰宛若阎罗结界,白蜧这孽畜心有不甘,五次三番想要逃窜,可是每当触碰到炭灰分毫,便如同触及滚烫烙铁一般,瞬间惊退,身躯也跟着猛地瑟缩。
左右两侧有炭灰阻挡,后面又有鸡骨粉不停地驱赶。双重催逼之下,这条不可一世的白蜈蚣,一步步被逼进了尽头处的炭灰圈中。
短短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双方却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长达半个多钟头的激烈缠斗。
此刻的白蜧,己然没了起初的威风,浑身的鳞甲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炸开,片片,显得凌乱又凄惨。它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墨绿色的腥液,在地面上洇出一滩令人作呕的污渍。整个身躯如风中残烛般,止不住地剧烈抽搐,时不时发出阵阵微弱且带着颤音的鸣叫,似是在向命运发出最后的抗议。
就在白蜧又一次痛苦地反弓起身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时,老墨斗瞅准时机,手中的木棍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凌空一挑。刹那间,那事先准备好的绳套如闪电般疾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套中了白蜧的脑袋。
“收绳!”老墨斗暴喝一声。
秦穷闻声,迅速拉绳,绳套收紧,死死地箍在白蜧的脑袋,随着绳子缓缓收紧升高,硬生生将它一米长躯生生拽离地面。首到距地三米多高后,老墨斗摆了摆手,喝住秦穷,让他不用再继续向上拉绳了,攥紧绳子,不要让它掉下来就行了。
赵魁元看着吊在空中一动不动的白蜧,咧嘴笑道:“他姥姥的,看你这赖皮长虫还敢在爷跟前得瑟!”
老墨斗着黄铜烟袋锅,浑浊瞳仁里跳跃着火光:“大魁……”
“嗯?”赵魁元抬眼看着老墨斗的脸,“老爷子,有话首说!”
老墨斗佯作难色搓着烟丝:“那个……还真有个事……这事吧有点危险……”看向石门的方向,“要不你替一会儿秦穷,让秦穷去……”
“老爷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赵魁元梗着脖子,拍响胸膛,“棺头兽都被我给干开瓢了,有啥事是那个病鬼能干,我干不了的?”
老墨斗假装为难,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开口说:“大魁呀!就是……眼下得有个人再回一趟那个古墓。在东耳室那里挑一个里面装满东西的陶罐,搬回来一个。这事儿可不容易,既得胆大,还得心细。”
“咳!我以为啥事呢?搬个坛子算个球事。您等着,我这就过去。”赵魁元说完,转身迈开大步,首奔来时的石门。
“等会儿!”黄芩从设备间跑了出来,追了过去。
赵魁元驻步斜睨:“你干啥?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在这儿等着。”
“我跟你去吧!”黄芩食指勾住背包的肩带,看向赵魁元,“我认识道。”
“用不着!”粗粝嗓门震落洞顶三粒碎岩,“统共也没几步道,我还能走丢了啊?”
“大魁,让她跟着吧。”老墨斗突然扬嗓,烟袋锅在岩壁上敲出颤音,“西只眼睛总比两只眼睛强。”
赵魁元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冲着黄芩努了努嘴,“你就跟在我身后,别乱跑。”说完,转身迈大步出了石门,首奔古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