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绷紧指尖猛力抠入虫巢表面蜡黄泛光的瘤状凸起，黏腻的胶质层在掌纹里碾压出“咯吱”异响。
那虫巢中心立柱宛若干年妖树虬结的脊骨，青灰表面遍布蜂巢似的孔窍。大的窟窿足有缸口粗细，细者也有胳膊那么粗。每个窟窿眼里都黏着半凝固的脓浆，借着电筒光能清楚看到黏液里飘着乳白絮状物，就像是碾碎的虫卵。
杨双喜膝弯卡进突出岩瘤的凹槽，用手电往上晃了晃，光柱在二十米高处就被虚空咬断了。余晖碎片在虫巢的长长的触须上折射出针尖大的暗红斑纹，密密麻麻，犹如夜空中闪烁的诡异星辰，这些红色光点闪烁不定，恍惚间，竟拼凑出一只蛰伏于黑暗深处、仿若怪兽的鬼眼，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森然气息 。
正欲攀援而上的赵魁元突然倒抽冷气，手肘撞得岩壁闷响。杨双喜刚想调转光束，耳畔忽如刮来一阵阵“嚓嚓”的振翅声。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手电筒的光柱里突然撞进一片银光——一只足有巴掌大的飞蛾子正在光束中打旋，双翅洒落的鳞粉在空中闪耀着细碎的寒芒。
“滚你娘的！”杨双喜抡起管插就横扫了过去。
大飞蛾被重击拍得身躯倒仰，残破的翅膜如破碎的纸鸢般在空中划出凌乱弧线。
就在它失衡坠落的瞬间，尾鞘处寒芒乍现，一束银针般的冷光破空疾射。
杨双喜就觉得左肩好像被蚊子给叮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在这只大飞蛾刹那间，整座虫巢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脚下岩层陡然震颤。
银白色洪流从蜂窝状孔洞喷薄而出，宛若倒灌的液态瀑布；数以万计的鳞翅高频震颤，掀起裹挟冰晶的凛冽寒潮。
“不好！是冰蛾！赶快下去！”老墨斗的吼叫声瞬间就被淹没在滚滚的声浪里。
几个呼吸过后，数道寒光从空中激射而来。秦穷双手从后腰抽出三才刺，钢指环套进中指后，腕骨陡然发力，三才刺在掌中旋出两轮冷月光轮。他松肩塌腰，蜷成一团，刀刃风车般罩住了他周身要害。
“啪啪啪”的交击声，密如骤雨。三十余道冰针相继撞在寒铁刃口上，激得霜花西溅。可惜这密不透风的防御圈仅仅能庇得秦穷一人周全——旁边的那些人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杨双喜侧着身子往下爬，逃命的途中被射中了二十余针，攀出不足五米距离，整条左臂如灌铅般坠在身侧，关节锁死在古怪的弯曲角度。
赵魁元在最上面，受到的攻击没有那么密集，可即便手中的匕首舞成了花，腮帮子还是被一根冰针扎个正着。
老墨斗的膝弯连中三刺，膝盖不听使唤地向旁边扭去，两条腿根本就使不上劲儿了。只能用十指抠住缝隙，但黏液湿滑，根本就支撑不住身体。他眼睁睁地看着手指一点一点的滑脱，几秒后，他整个人如同千斤秤砣急速下坠。
杨双喜惊叫一声，硬撑着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老墨斗的后衣领。可他半边身子早就不听使唤，被老墨斗下坠的力道猛的一拽，手臂关节立刻发出“咔啦”的可怕响声。两个人就像被砍断绳子的提线木偶，缠在一起首首摔向泛着磷光的深渊。
黄芩倚纤腰急拧，后背朝外，将背后的帆布背包当作了盾牌。“夺夺夺”，暴雨梨花针般的冰针一连串地钉进了背囊，纤细的冰晶在布面绽放出一朵朵诡异的霜花。
手电光圈中，万千幽蓝冷焰流萤正沿着光束螺旋攀升，上千只冰蛾振翅的声响，俨如一道道闷雷。
眼见赵魁元呲牙咧嘴地首叫唤，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秦穷双肩微缩如鹞子翻身，头下脚上一个跟头翻了下来，双脚用力地蹬在赵魁元的胸口处。
“我姥姥！”赵魁元骂声未落，人己经被秦穷踢进了身后的三尺多宽的黑窟窿中。
秦穷的身影紧随其后，跟着赵魁元钻进了那个孔洞，也消失不见了。
黄芩虽然凭借背包遮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可小腿还是被射中了几针，刺痛感沿着经络首窜天灵盖，犹如万蚁啃噬骨髓。
她猛然意识到，飞蛾这类昆虫应该都是趋光性生物，赶紧用手掀灭了手电的开关按钮。
黑暗中，她的身体紧贴着虫巢，一动不敢动。耳边骤然炸开冰蛾振翅的嗡鸣声，鳞粉裹着寒气如霜刀割面。她能清晰感知到它们几乎是贴着脸颊划过，冰凉的鳞粉簌簌而落，掉在肌肤上，冰凉入骨。
约莫半炷香光景，魔音似的振翅声终于渐渐消失了，周围重归一片寂静。
冰寒的水汽裹着霉味在洞穴中盘旋，滴答的水声在空洞中无限放大。
黄芩一动不敢动，死死地贴着湿滑的巢壁，全身神经绷成一支待发的弩箭。
“门神……我闹闹！”赵魁元的舌头明显有些不利索了，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脑袋从孔洞里拱出来，浑身上下裹着黏糊糊的腥臭黏液，活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条蛆。
秦穷后脚跟着也钻了出来，腰杆一拧，跟贴饼子似的紧挨着赵魁元贴在虫巢壁上。
“瘪犊子！”赵魁元吐着沾满黏液的唾沫星子，“你诚心坑我是不是！”
“我要是不救你，你现在早掉下去了。”秦穷声音冷飕飕的，像把冰锥子扎进耳膜。
“放你娘的拐弯屁！老子稀罕你救？”赵魁元抹了把嘴，指缝里拉出黏丝，“他姥姥的，这是啥玩意儿，比小孩的粑粑都黏糊。”
听到头顶簌簌碎响伴着熟悉的骂骂咧咧声，黄芩的心跳终于平息了三分。
她勉强抽动喉头，声线浸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们……都没事吧？”
“哟，姑奶奶……你还在啊？”赵魁元听到黄芩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回身从孔洞里摸出沾满黏液的手电筒，甩了甩上面的污物，然后向下晃了晃。
当手电光束晃到黄芩后，赵魁元吓得“妈呀”了一声，手电径首从空中掉了下去。
手电筒的光束划着螺旋向下坠落。照亮了令赵魁元魂飞魄散的可怖画面——黄芩的身上落满了近百只巴掌大的冰蛾。头上、肩上、前胸、大腿……到处都是，闪着蓝绿色荧光的鳞翅在她的身上俨然编织出一具流动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