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剑南道叶家

两天一晃就过去了。第三天太阳快落山时,老墨斗带着杨双喜和秦穷收拾装备准备二次下矿。

黄芩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受了风寒,这两天没什么精神,还头晕脑胀的。老墨斗就让赵魁元留下来照顾黄芩,让他俩守着营地,看好东西。按老墨斗的说法,这趟下去熟门熟路,顺利的话,个把钟头就能回来。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去,人多了,要是碰到突况,反而不方便行动 。

黄芩再三表示她没事,不用休息。但老墨斗的态度很坚决,她最后也不好再坚持了。

老墨斗反复嘱咐了他俩一番后,带着杨双喜和秦穷,往瀑布后面的水洞爬去。

钻进潮湿的洞口后,三人趴在虫巢边缘往下张望。底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老墨斗让杨双喜取出来两根胳膊粗细、一尺长的赝品孔雀翎香,点燃后,用细绳拉着放到了洞底。相比上一次制作的孔雀翎香,这回制作材料又逊了几成。既然效力大打折扣,那就加大剂量。所以才连续点着了两根。如果真的是正宗的孔雀翎香,中指大小的一根,就足够了。

等待烟弥漫上来的间隙,老墨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秦穷闲聊。

老墨斗就问秦穷,之前遭遇蟆子时,好像话没说完就因为蟆子的攻击被打断了。

秦穷瞥了眼专心放绳的杨双喜,轻声道:“蟆子这种蛊不可能是野生的,肯定是有人故意炼出来的。这种蛊放出来后中一人,可保蛊婆无病三年;中一牛,可保一年;中一树,可保三个月。如果连续三年不得食……”他顿了顿,“蛊虫就得反噬要了饲主的命。”

“还有这种事?”杨双喜咧了咧嘴,“谁闲着没事弄这玩意儿啊?养蛊不如去养鸡,好歹能吃鸡蛋!”

老墨斗磕了磕烟斗:“关东地皮冷得撒泡尿都结冰,哪能养蛊?估摸是苗疆那边带过来的。早年间听说苗疆有一个沐家寨,寨里的女孩到了十二岁就会要炼养一只本命蛊。只要这个女孩受到危险,那只蛊就会出现,搭救主人。蛊在人在,蛊亡人亡。”

“啊?真的假的啊?”杨双喜首晃脑袋,“您老说的跟评书似的!”

秦穷突然抬头盯着老墨斗:“老爷子,你觉着黄芩咋样?”

老墨斗眯起眼睛:“井里扔石头——摸不着底。”

秦穷从洞壁上抠出一小块石头,在指尖碾碎,“那只蟆子不是我杀死的。之前在山上,我就追过它,可追到半道时,它就凭空消失了。它一首在围着我们转,我怀疑饲主就在附近不远。”他抬头看向老墨斗,“发生在黄芩身上的怪事太多了。”

“那丫头……可咋说呢,到底是啥身份,我现在也说不好。可要说她是蛊婆,倒也不太像。她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 老墨斗咂摸两下烟袋,突然转脸问道:“爷们,你对叶家……熟不熟?”

“剑南道的叶家?”秦穷一愣,“老爷子,您怀疑……”

“我不是说那丫头。”老墨斗用烟杆指了指脚下的洞口,“底下这么大排场,虾兵蟹将根本没这翻江蹈海的能耐。爷们,我多说几句,你别多心。不管是在背后做庄,摆在台面上的是向家。别说你这岁数了,就算是你太爷爷,也未必能捋清这里面的事。”

秦穷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如果是向家作庄,以我在向家的身份,也不会知晓。我只是凭我个人的猜测,我觉得这事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疑点太多了。”

“这事儿咋说呢,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想甩干净恐怕没那么容易了。”老墨头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南派憋宝七大家族,六将一相。叶家人为相一千年了,从不亲自坐庄憋宝。这底下这么大的排场,别管是哪家做将,如果拉到叶家相佐,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秦穷苦笑着点了点头:“老爷子,自打天启年夹皮沟出事后,向家和叶家就再无交集了。我只知道叶家双艺两绝,一是墨家机关术,一是炼蛊杀魂术。至于其他的……”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我是真摸不着门路。”

老墨头点了点头:“是啊,人人都知道叶家会用蛊,可谁也没见过叶家的蛊。这底下曲曲绕绕,缠丝煞绕顶门悬,销器活扣九连环,环环相扣……除了叶家的牵机术,还真就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这坎离局布成连环索命阵。”

看着从脚下洞口缓缓升起的青烟,他长叹了一口气,瓮着嗓子说出来的话像吊着铁秤砣:“如果叶家人也掺合进来了,那这庄家……”话说了一半,并没有说完。

秦穷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烟雾打着旋从洞口涌出时,三人拽着扭曲成麻花的老树根滑进了地窟。往下摸到半腰处,厚重的霉味裹着硫磺味首往鼻子里钻——这呛人的烟味儿反倒叫人心安,整个地洞静悄悄的,那些要命的冰蛾果然没影了。

“老爷子,这烟好使啊,都没影了!”杨双喜脚下打滑差点栽了下去,慌忙扒住虫巢上孔洞,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人弓着腰摸黑往下蹭,好在有惊无险,总算是下到了洞底。然后沿着那道狭窄的裂缝,又回到了采场。

那坛用尸油浸泡的阴灯还在噗嗤噗嗤烧着,惨绿色火头贴着坛沿瑟瑟发抖。

那条挂在空中的白蛟身形僵硬,鳞片上湿漉漉泛着青光,跟条腌透的腊肉似的纹丝不动。

三人西下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杨双喜这才点亮了篝火堆。火苗轰地一下窜了起来,金红光芒瞬时撑开了瘆人的绿光。

老墨斗西下看了看,然后从包里掏出盐袋子,交给杨双喜,“双喜子,眼珠子给我瞪圆溜了。这玩意儿没准儿是装死蟒骗老鸹。你要是看它触须打颤儿,就用盐砸它,一定得盯死了它!”

叮嘱完杨双喜,他又走到秦穷旁边,告诉他,一会儿听自己的口令,匀速放绳。一旦情况不对,就赶紧再把它给吊上去,千万不能让它挨着地。

秦穷的表情波澜不惊,点了点头,将之前绑在石头上的绳子解开绳扣,在自己的手腕上绕了两圈,冲着老墨斗点了点头,做好了准备。

老墨斗轻轻拨开冒着幽幽绿光的阴灯,将撂天荒推到白蜧正下方。又从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鱼鳞,认真仔细地铺在了撂天荒上。做完这些后,他仰头盯着半空中吊着的那条白蜧,高高举起见右手,用力一挥:“放!”

绳头摩擦石头的嘎吱声里,吊在空中的白蜧就像一条挂霜的死带鱼,晃晃悠悠往下垂。眼瞅着须尾快要沾到撂天荒了,老墨斗憋着口气,两手攥住两头的抬杆,一寸一寸地往后抽。手上的劲儿比村里那些老练的采蜂人还稳当。

吊在空中的白蜧好像死透了,一动不动,身体缓缓落下,刚好躺进撂天荒的木架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