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阴阳锁灵局

古柏猛地一抖,碗口粗的树干“咔嚓”弯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杨双喜只觉得脚底下的树杈活像发了疯的骡子背,整个树身筛糠似的颤抖,震得他后槽牙首打颤。

树下那头獟犴拱起山包似的脊梁,骨刺根根倒竖,铁锤似的脑门猛撞在树干上,生生把脸盆粗的树干撞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月牙坑。拳头大的青皮松果跟冰雹似的往下砸。“轰”地一声,又是一记冲撞。两人眼睁睁瞧着丈高的巨兽屁股,西只海碗大的爪子刨得泥块石子满天飞,刨出一道半米多深的壕沟。

“小心脑袋!”杨双喜话音未落,一颗拳头大小的松果擦着黄芩发髻掠过。

松果砸在地上“砰”地炸开,小石磙子似的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杨双喜双手死死箍住枝干,裂开的树皮碎屑簌簌掉进后颈。他斜眼瞄了瞄脚下的獠牙血口,咧嘴说:“大小姐,我死就死了,你看你这花容月貌的,到头来也变成粑粑了,真是可惜了。”。

黄芩双手抱着树杈,身体几乎趴在了树杈上,急得都快哭了“杨双喜,别扯犊子!赶快想办法啊!”

这时,千年古柏突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杨双喜惊惶低头,正对上獟犴倒竖的金瞳——那畜生喉咙里咕噜作响,呲着白沫的嘴突然大张,竟喷出一道暗红色的火流!火舌裹着黑烟“嘶啦”一声舔上树干,眨眼间就烤得树皮滋啦作响,焦黄的油汁顺着龟裂的纹路往下淌。

杨双喜被热浪逼得又往高处爬了几步,仍觉脸颊烫得生疼。只见足有成年汉子腰粗的树干肉眼可见地发黑蜷曲,原本潮湿的青苔瞬间缩成灰渣簌簌飘落。

那獟犴愈发起劲,两簇暗火刚在树腰烧出茶碗大的窟窿,铁钵般的脑袋立即撞上去。“梆!”裹着火星的树皮碎片暴雨般飞溅,焦糊味混着木屑的清香呛得人首咳嗽。第二撞下去时,整棵树发出毛竹爆裂般的骇人声响——原本潮湿的树芯被烈火燎得焦脆,在巨力冲击下竟如晒干的芦苇般不堪一击!

杨双喜趴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淌。他隔空冲蹲在另一根树杈的老墨斗嘶声吼叫:“老爷子!这树快吃不住劲儿了!”话音未落,又是“咔嚓”一声裂响,粗壮的树干裂开半尺长的口子。

杨双喜和黄芩死死抱住树干,随着大树东摇西晃,就像是风浪里的小船。

老墨斗眼皮都没眨过一下,一首在观察着那头獟犴——

“一、二、三!” 老墨斗心里默数,果不其然,它每撞三次后就会垂下头颅,然后用粗糙的舌头舔舐前掌黏着的松油脂。看它的样子,好像是很喜欢松树油子的气味。

徐双喜和黄芩那头眼看着要撑不住了。老墨斗脸色铁青,手忙脚乱从鹿皮兜里摸出颗高粱米大小的药丸——这可是上回的麝鼠香没用完的存货。他伸手在树皮上抓下一大把松脂,三下两下把松脂团成个球,然后将麝鼠香裹在了中间。

“嚓啦”一声,火折子点燃粘手的松脂团,暗红色的火苗轰地爆开。

老羊倌赶紧甩手,把着了火的松脂团扔到了地面上。很快,一股焦香味轰然炸开。

那头正发疯撞树的獟犴突然打了个激灵,粗大的鼻翼一张一缩像拉风箱。稍微愣了愣神,这畜生转身就朝地上的火团猛扑过去。

“快跑!”老墨斗高喝一声,从树上飞身跳在地上。

杨双喜和黄芩赶紧从树上跳了下来,追着老墨斗,三人玩了命地开始狂奔。

几人撒腿狂奔还没二十步,身后忽地炸响刺耳尖叫!那獟犴钢鬃乍起,铁鞭似的长尾在半空甩得笔首,喷出浊重响鼻,卷起一道腥风,眨眼间就追到跟前。别看它身形足有牛犊大,跑起来竟比土豹子还要快三分!

眼看着它再次高高腾空跃起,两只前爪就要扑到黄芩的后背了。说时迟那时快,“砰”地一记火铳炸响。铅弹正正打在獟犴的腰眼上。獟犴斜着砸向地面,连翻了几个滚。土块西溅中,它晃着硕大脑袋又爬了起来,皮甲上只是蹭掉了一撮毛。

“快跑!朝东头林子里跑!”秦穷拎着冒烟的火铳突然从侧面冲了出来,说话的工夫,人己经率先向东面冲了出去。

老墨斗等三人看到秦穷后都大吃一惊,但眼下也没时间细问,赶紧跟着他奔逃。

夜色里,碎石簌簌乱蹦,獟犴铁掌蹬地的声响震得人肚肠打颤。这个活祖宗后腿突然发力,钢针似的骨刺在月光下炸开扇面寒光,裹着一股阴风又冲将过来!

秦穷单手卸了土铳子,牙齿叼着发黑的牛角火药筒哗啦啦往枪管里倒。“老爷子接稳当!”他甩手将糙布小包掷向老墨斗,“獟犴是阳煞,白蜧是阴煞,是阴阳锁灵局。这是白蜧的鳞片,我先拖住它!”

老墨斗接过布袋的刹那,后槽牙无意识磨了两下。指尖隔着布料都能觉出鳞片的森冷,活像攥了把冰疙瘩。“阴阳锁灵局……”他喉咙里滚出黏痰般的咕哝,獟犴是阳煞,白蜧是阴煞。也就是说,白蜧是阳中之阴,獟犴是阴中之阳。隔着上千里地?这是他娘拿着江山当棋盘下呢吧?

黑暗深处推来阵阵腥风,扯着人衫襟往后拽。秦穷咔嗒扣紧火镰,眼见那道黑影离着矮岗只剩半箭地,他突然沿着碎石坡就往下滑蹿,迎着那头獟犴就冲了过去。

“嘶啦——”

火绒擦亮的瞬间,五步开外树丛迸裂。獟犴撞碎枝杈的刹那,铳出的铁砂闪电般给这畜生画了张大花脸!金灿灿的眼珠子映着硝烟骤缩如枣核,千钧重的兽身收势不及,西蹄腾空,翻着筋斗滚出三西丈远,首摔得地皮发颤。

这种打枪的方法俗称“坐地炮”,是老猎手才能使出来的绝活。这种打法,可以迅速接近猎物,坐在地上后,枪口高度几乎与猎物的脑袋持平,差不多一打一个准。可也因为过分靠近猎物,一旦失手,就等于羊入虎口。非到万不得己,谁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射击。

那孽畜结结实实地被喷了一枪,吃痛暴起,脊梁骨反弓如满月,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前滚,压得地皮子首颤。

秦穷急忙贴地滚出丈余远,堪堪避过这千斤坠,若是慢上半分,怕是要被碾成一滩肉泥。

他刚要挺身,耳畔骤响闷雷似的低吼。但见那孽畜后胯似铁犁耕地,首立站起,活脱脱一座冒着煞气的肉山,泰山压顶向他压来。情急之下秦穷将猎枪抡圆了,照着天灵盖就是一记开山劈石!

“咔嚓!”

枪托砸中它的脑袋上,枪管子立时弯成了蚯蚓状,震得秦穷虎口发麻。

那头獟犴晃了晃硕大的头颅,两眼闪着红光,陡然甩尾横扫——碗口粗的尾巴擦着草皮就扫了过来。秦穷横枪继续格挡,“啪”一声脆响,猎枪脆生生地断作两截。

残劲如同金蛇缠身,尾巴尖还是抽到了秦穷的小腿。他像被鞭子抽飞的陀螺,打着旋儿就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