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的初夏闷热难当。
王昊盯着桌案上的三份文书:最左边是杨嗣昌催战的朱批军令,中间是锦衣卫密探送来的晋商账簿抄本,右边则是刚从地里摘来的番薯秧苗——翠绿藤蔓上还带着晨露。
"大人。"马祥压低声音,"赵光璧招了,周延儒通过晋商八大家,半年内卖给建奴火炮三十门,火铳两千支。"
王昊用匕首挑开账簿抄本的夹层,露出张海运图。图上标注着从天津到锦州的航线,每个港口旁都画着∞符号,旁边小字注明:"验讫"。
"去请朱教习。"王昊突然起身,"再叫上红娘子和德川樱。"
校场后的地窖里,十名铁匠正按《火器秘要》打造"自生铳"零件。朱由检——现在大家都叫他朱教习——正指导学徒淬火,皇帝特有的白皙皮肤早己被炉火熏得黝黑。
"看这个。"王昊摊开海运图,"建奴的火器,全是从天津卫出去的。"
朱由检的瞳孔骤然收缩:"天津兵备道张国臣...是周延儒的门生。"他手指顺着航线移动,"这些'验讫'标记,用的是内承运库的印泥。"
德川樱无声地出现在阴影中,女忍者指尖捏着半片烧焦的纸:"赵光璧的供词。"残片上能辨认出"荷兰人"和"五万两"几个字。
红娘子一脚踹开地窖门:"查清楚了!晋商范家上月运到锦州的'药材',实际是二十桶火药!"她甩出个账本,"更绝的是,送货的镖师是前年京营裁撤的老兵!"
王昊突然抓起番薯藤蔓:"我们分两路。朱教习带人去天津,查火炮走私。我率主力佯攻山海关,吸引建奴注意。"
"我呢?"红娘子双刀咔咔作响。
"你带女兵队扮成流民。"王昊指向账本上的某个名字,"混进范家在张家口的货栈,找出他们和荷兰人的交易证据。"
暮色中,队伍分头行动。王昊特意让李二狗带队操练,三百农家子弟喊着号子从校场列队而出——这是做给暗处的眼线看的。真正的精锐早己化整为零,借着夜色掩护奔赴不同方向。
天津卫码头比想象中热闹。朱由检穿着税吏服饰,带着德川樱等"随从"查验货物。当翻开第三艘福船的货单时,女忍者突然用脚尖点了点甲板——下面是空的。
"军爷明鉴!"船主赔着笑脸递上银票,"这是给关外挖人参的苦力带的棉衣..."
朱由检突然抄起铁钎捅向甲板。"咔嚓"一声,暗格暴露——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支簇新的葡萄牙火绳枪!枪托上烙着的∞形徽记,与兵部武库的存档一模一样。
"拿下!"曾经的皇帝此刻气势如虹。德川樱的锁镰缠住想跳海的船主,从他贴身处搜出封信——周延儒写给祖大寿的密信,承诺用十万两军火换"关宁铁骑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红娘子在张家口演了出好戏。她假扮被土匪劫掠的寡妇,带着"妹妹们"哭倒在范家货栈前。当管家色眯眯地收留这群"弱女子"后,不到半夜就尝到了辣椒粉的厉害。女兵们从地窖里抄出的账本,赫然记录着用貂皮换荷兰火炮的交易明细。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山海关外。王昊的疑兵确实吸引了多尔衮主力,但当清军重甲骑兵冲阵时,等待他们的是改良版"火龙出水"——石油弹在骑兵阵中爆开,黏稠的火焰顺着马腿往上爬。李二狗带着火铳队从侧翼包抄,专打马腿。战后清点,至少有六百匹战马是因辣椒弹迷眼自相践踏而死。
三日后,三路人马在通州会师。王昊面前摊开的证据触目惊心:周延儒的亲笔信、晋商的走私账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火炮订单...甚至还有张国臣私刻的"兵部勘合"。
"足够诛九族了。"朱由检沙哑地说。他手上还带着刑讯赵光璧时留下的血痕,早己看不出曾经执掌玉玺的痕迹。
王昊却摇头:"这些送上去,只会被司礼监扣下。"他指向账本最后一页的暗记,"看这个。"
那是个奇怪的∞符号,但多了一道斜杠——正是徐光启在《农政全书》手稿中用过的标记。德川樱突然拔刀劈开账本封面,夹层里掉出半张《武备志》残页,记载着"自生铳"的击发机构图解!
"武库地宫..."王昊猛地站起,"周延儒偷卖军火是假,窃取徐大人的发明才是真!"
连夜赶回京师时,王昊做了个大胆决定。他让柳如是带着全部证据去找一个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
"为何是他?"朱由检不解。
"因为上月他偷偷给灾民发过粥。"王昊想起那个缺指头的太监,"而且..."他掏出个东厂腰牌,这是德川樱从王承恩外宅"借"来的——牌子背面刻着个∞形凹槽,正好能放下热兰遮钥匙的尖端。
当夜子时,武库地宫的铜门无声开启。王承恩的白发在月光下像一团雪,他手中的灯笼照出地宫中央的奇景:十二尊∞形炮架围成圆圈,中间是台精密的金属装置——徐光启设计的"自生铳"原型机!
"先帝临终前,命咱家守此物十年。"老太监的嗓音像锈铁摩擦,"今日物归原主。"他忽然跪地向朱由检磕头,"陛下...不,朱先生,徐大人说过,此物当用于保境安民。"
王昊检查着装置,突然在基座发现行小字:"摇光其外,民心其中"。转动某个机关后,装置展开成完整的生产线图纸——从炼钢到组装,每个步骤都配有简易图解,连不识字的铁匠都能看懂。
"这才是徐大人真正的遗产。"王昊轻声道,"不是神器,是能让百姓自保的技术。"
五更时分,一队锦衣卫包围了武库。带队的是骆养性,他举着圣旨高喊:"王昊私闯禁地,意图不轨..."
话音未落,王承恩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拂尘指着骆养性:"骆指挥使,你上月收范家三万两银子的事,要咱家当众说说么?"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骆养性脸色变了几变,突然收刀入鞘:"下官...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朝阳升起时,王昊己带着图纸回到保定。校场里,李二狗正领着农家子弟操练,翠花和女兵们调试着新到的火铳。朱由检蹲在地头,教老农们用石油制作杀虫剂。
风从山海关外吹来,带着硝烟和血腥气。但在此刻的校场上,所有人都闻到了另一种气息——新翻的泥土味,混着番薯藤蔓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