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戚家军的见面礼

太行山的秋风裹挟着血腥味刮进大营时,王昊正蹲在茅房里解决人生大事。

"主公!主公在哪?"亲兵张大牛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茅房外时己经带上了哭腔,"出大事了!营门外来了个扛着人头的老疯子!"

王昊捏着鼻子,没好气地回道:"老子拉个屎都不消停!什么老疯子能把你吓成这样?咱们营里两万弟兄是吃干饭的?"

"可、可那人说他是戚继光的后人......"

王昊手一抖,草纸掉进了坑里。

"操!"他骂了一声,提起裤子就往外冲,"你怎么不早说!"

当王昊衣衫不整地跑到营门口时,眼前的场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像棵青松般立在辕门外,身上那件褪了色的鸳鸯战袄沾满黑红血渍。

最骇人的是,他肩上扛着的麻绳上串着三十多颗人头,像一串诡异的糖葫芦。

新招募的流民士兵们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几个胆小的裤裆己经湿了一片。王昊注意到老者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那把刀的形制很特别,刀身微弯,刀背有三道血槽。

"戚家刀?"王昊脱口而出。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小娃娃有点见识。"他抖了抖肩上的人头串,"老夫戚破虏,特来送份见面礼。"

人头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王昊看清那些首级的面容——全是倭寇!而且从发髻和面纹判断,都是精锐浪人。

"戚将军里面请!"王昊赶紧让开道路,同时踹了脚还在发抖的张大牛,"去把郑教头请来!就说他老乡到了!"

中军大帐内,戚破虏将人头串往地上一扔,三十七颗首级骨碌碌滚了一地。王昊强忍着胃部不适,亲自给老者斟了碗酒。

"戚将军,不知您这是......"

"上月倭寇袭扰登州,老夫追了他们三百里。"戚破虏仰脖灌下烈酒,喉结滚动如雷鸣,"宰了三十六个,特意留了个活口问话。"他用脚尖踢了踢最边上那颗首级,"你猜这杂种临死前说了什么?"

王昊凑近一看,顿时汗毛倒竖。那颗首级虽然满脸血污,但左眉那道蜈蚣状的伤疤他死都认得——田川七左卫门!三年前在江南追杀过他的倭寇头子!

"这王八蛋说,他们这次上岸不是抢掠,是给建奴送东西。"戚破虏冷笑一声,"老夫把他脑袋劈开看了,果然......"

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大步走进。王昊眼睛一亮:"郑教头来得正好!这位是......"

"戚世伯!"郑成功抱拳行礼,目光却落在地上那堆首级上,"果然是田川一伙!"

戚破虏哈哈大笑,一把搂住郑成功:"小森子长这么高了!你爹那个倔驴可好?"

王昊看得目瞪口呆。郑成功有些尴尬地挣脱老者的臂膀,轻咳一声:"世伯,这位是王昊王将军,如今朝廷委任的剿匪总兵。"

"屁的总兵!"戚破虏嗤之以鼻,"朝廷那些酒囊饭袋也配委任人?"他转向王昊,突然正色道:"小子,听说你在太行山收留流民,还打退过三次流寇围攻?"

王昊刚要谦虚两句,郑成功己经拔刀出鞘。寒光闪过,田川七左卫门的脑袋被劈成两半,一颗鸽蛋大的东珠从脑浆里滚出来,沾着血停在王昊靴尖前。

帐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东珠滚动的声响。

"建奴的东珠。"郑成功用刀尖挑起珍珠,"成色上乘,产于辽东深海。倭寇带着它出现在山东,只能说明一件事——"

"建奴和倭寇勾结了。"王昊弯腰捡起东珠,在衣袖上擦了擦,"而且是通过海上走私。"

戚破虏拍案而起:"聪明!田川这杂种交代,他们半年前就开始给建奴运送东珠、人参,换回精铁和火器!"

王昊把玩着东珠,突然笑出声来:"诸位,这颗珠子来得正好。"

郑成功挑眉:"哦?"

"咱们不是缺战船吗?"王昊将东珠高高抛起又接住,"拿它去找泉州那帮海商,至少能换三艘福船!"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王昊掀开帐帘,看见营地里己经炸开了锅——流民们围着那串倭寇首级指指点点,几个半大孩子甚至用树枝去戳那些狰狞的面孔。

"都让开!"王昊吼了一嗓子,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他举起那颗东珠,阳光在珍珠表面折射出七彩光晕:"弟兄们!戚将军给咱们送来了剿灭倭寇的军功,还有这个——"他晃了晃东珠,"买战船的本钱!"

人群爆发出欢呼。一个独臂老兵颤巍巍地跪下:"戚将军!小的是当年戚家军火器营的兵啊!"更多老兵跟着跪下,有人己经开始抹眼泪。

戚破虏虎目含泪,却强撑着不让人看见。王昊趁机凑到郑成功耳边:"郑教头,令尊可是福建总兵郑芝龙?"

郑成功身子一僵:"王将军如何得知?"

"猜的。"王昊咧嘴一笑,"我看你摆弄战船模型的手法,不像普通水师出身。"

郑成功深深看了王昊一眼,突然压低声音:"家父确有战船数百艘,但如今朝廷海禁森严......"

"去他娘的海禁!"王昊一把揽住郑成功肩膀,"建奴都要从海上打过来了,还禁个屁!这样,你写信给令尊,就说咱们合伙搞个'海上保安队',专打倭寇和走私犯,朝廷那边我来周旋!"

当夜,大营里燃起篝火。戚破虏带来的倭寇首级在木桩上示众,流民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王昊注意到郑成功独自站在阴影里,望着东南方向出神。

"想家了?"王昊递过去一壶酒。

郑成功接过酒壶抿了一口,苦笑道:"家父让我考科举,我却跑来当兵。"

"乱世之中,笔杆子不如刀把子好使。"王昊碰了碰他的酒壶,"再说了,我看你摆弄战船比写八股文在行多了。"

郑成功终于露出笑容:"王将军,你与寻常武将不同。"

"别叫将军,听着生分。"王昊豪迈地挥手,"叫我老王就行。"

"那不成,太不敬了。"郑成功想了想,"不如称你'明公'如何?"

王昊刚要推辞,戚破虏醉醺醺地凑过来:"两个小娃娃嘀咕什么呢?过来喝酒!老夫给你们讲讲当年在蓟州砍鞑子的故事!"

三更时分,宴席散去。王昊搀扶着脚步踉跄的戚破虏往寝帐走,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小子,老夫有句话要单独跟你说。"戚破虏的酒气喷在王昊脸上,但眼神清明得吓人,"小心杨嗣昌,他最近和建奴使者密会三次。"

王昊心头一震:"兵部侍郎杨嗣昌?他可是......"

"东林党清流?"戚破虏冷笑,"狗屁!这世道,越是满嘴仁义道德的越可能是汉奸!"说完猛地推开王昊,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帐篷,留下一句飘在风中的警告:

"建奴今年必定大举入寇......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