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裂隙的风卷着雪粒打在护目镜上，我蹲在岩缝前调试地质雷达，朝晖的视频请求突然弹出。
屏幕里他正趴在顾辰办公桌上，小熊玩偶的新耳朵歪歪扭扭，显然是顾辰连夜缝的。
“妈妈看！爸爸会做手工啦！”
孩子举着玩偶转圈，露出顾辰搭在椅背上的西装，袖口那道旧疤在台灯下若隐若现。
“朝朝真厉害。”
我呵气融化屏幕上的薄霜，听见顾辰在画外说：“轻点晃，妈妈那边信号弱。”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却掩盖不了背景里此起彼伏的键盘声。
晨曦的喊声从三十米外传来：“妈！看这个！”
她的登山杖指着冰层凸起处，金属反光中我看见个纽扣大小的设备 ——
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科考队帐篷。
心跳骤然加速。
这型号与老宅地下室发现的监控同款，镜头边缘刻着极小的樱花图案。
我摸出晨曦给的黑客手环，蓝光扫过的瞬间，画面跳转至顾家书房。
顾辰坐在转椅上，面前电脑亮着我孕期的监控录像，他穿着那件磨破袖口的毛衣，手里红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实时监控？”
晨曦的声音发颤，手环在冰面投出晃动的蓝光，“他居然还在监视我们。”
我喉咙发紧，看着录像里的自己抬手摸向肚子，顾辰的指尖几乎同时触碰屏幕。
笔记本页面被放大：“2020.8.15 胎动第一次被记录”，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行铅笔小字：“她笑了，应该是高兴。”
“为什么？”
晨曦的登山杖狠狠砸在冰面，“都这么远了，还不放过我们？”
我想说什么，却看见录像里顾辰打开抽屉，里面堆满婴儿用品：
带测温功能的奶瓶、按月份分类的纸尿裤、标注 “朝朝周岁备用” 的小衣服。
最新标签是前天写的：“防晒霜 SPF50+，己寄高原科考站。”
冰镐落下的瞬间，我喊出 “别” 时己晚。
摄像头迸裂的刹那，画面骤变成顾辰惊惶的脸，他扑向屏幕的动作像要抓住碎玻璃后的我们。
晨曦的脸出现在首播镜头里，睫毛凝着冰晶：“爸，你的控制欲冻僵了！”
冰屑飞溅中，顾辰猛地起身，转椅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
他胸前的樱花胸针晃了晃，那是晚星用老宅玻璃做的，此刻却像扎进心口的刀。“晨曦，听我解释……”
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突然被朝晖的哭声打断。
画面切到儿童房，朝晖抱着小熊站在窗口，奶声奶气喊：“妈妈回家……”
顾辰转身去抱孩子，后腰别着的东西反光 ——
是支钢笔，笔帽刻着 “辰光” 字样，和林深的吊坠同款。
我转身看向冰川，月光下无数细小反光点星星点点，像撒了一地的眼睛。
这些年我以为挣脱了监控的牢笼，原来只是从老宅的摄像头，换到了高原的风雪里。
“他根本没改。”
晨曦捡起摄像头残骸，里面掉出张纸条，“顾氏的资产编号。”
纸条边缘沾着淡色痕迹，像是泪痕。
编号 “G-0327” 与顾辰旧袖扣、林深吊坠上的一致。
我摸出林深临终前塞给我的金属片，上面的樱花图案与纸条压痕吻合。
深夜回到帐篷，睡袋里掉出顾辰寄来的包裹。
除了防晒霜，还有封信：“知道你讨厌监控，但高原风大，想确认你每天平安回帐篷。
对不起，没学会放手。” 字迹中途被水渍晕开，最后画了个笨拙的笑脸。
凌晨三点，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我握着手电冲出去，看见个戴珍珠项链的女人立在冰川前，背影与记忆里苏珊重叠。
她转身时，项链坠子反光映出顾辰年轻时的照片，背面刻着 “J”—— 顾母的英文名。
“你是谁？” 我追问，冰爪在冰面划出裂痕。
女人轻笑，扔下枚电子脚环转身离去。
脚环屏幕亮起顾辰的心率：
142 次 / 分，与三年前他在医院陪朝晖过敏急诊时一样。
脚环内侧刻着小字：“怕你像母亲一样消失在风雪里”——
那是顾辰从未说过的恐惧。
朝晖的视频请求突然打来，顾辰出现在镜头里，头发凌乱却戴着晚星送的卡通发箍：“朝朝说要给妈妈表演节目。”
孩子举着积木喊：“妈妈！星星！”
背景里的书架上，我孕期的监控录像光盘被收在最底层，旁边是本《高原急救手册》，扉页写着 “为她学的”。
我攥紧脚环，金属边缘贴着掌心温度。
冰川在远方发出轰鸣，像时光的回声。
顾辰的声音混着电流传来：“安然，其实我……”
话未说完，画面黑掉，最后定格在他伸向摄像头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帐篷外，雪越下越大。
我摸出林深的金属片，与脚环上的樱花图案拼合，竟组成完整的顾家老宅窗花纹样。
纹样中心凹陷处，隐约可见 “1985.3.2”——
顾辰的生日，也是老宅奠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