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间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顾辰站在镜头前，西装笔挺得像块墓碑。
他身后的背景板上，"顾氏集团年度峰会" 的字样还没来得及撤掉，金色的字母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他父亲办公室里的那些奖杯 ——
好看，却毫无温度。
"各位观众，"
他的声音经过麦克风放大，显得有些失真，"今天我要向大家坦白一些事。"
弹幕瞬间刷屏。
"顾辰又要作秀了？"
"上次道歉还不够恶心吗？"
"滚出首播间！杀人犯的儿子！"
我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屏幕左下角，晨曦的头像亮着，显示她正在观看首播。
晚星坐在我旁边，手里攥着蜡笔，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 ——
她总是这样，越紧张越要画画。
顾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叠文件，我认得那是 E-32 区的工程档案，纸角还沾着冰川的冰晶。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停留了两秒，像在抚摸某种禁忌：
"二十年前，我父亲主导的 E-32 区工程发生塌方，三十七名工人死亡。事故原因是违规使用劣质炸药，但我父亲伪造了现场报告，还让一名无辜者顶罪。"
弹幕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即被更汹涌的骂声淹没。
"果然有黑幕！"
"顾氏集团必须破产！"
"你父亲是杀人犯，你是帮凶！"
顾辰的喉结滚动着，我看见他耳后的胎记又红了 ——
每次情绪激动时都会这样。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我们的结婚典礼，他也是这样紧张，却还要维持完美的微笑。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不仅掩盖了父亲的罪行，还用监控控制家人，把妻子和孩子当成实验室里的标本。"
他突然跪下，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像一记闷拳，"安然，晨曦，晚星，朝晖…… 对不起，我不是合格的丈夫，更不是合格的父亲。"
晚星的蜡笔 "啪嗒" 掉在地上，在素描本上划出一道粗粗的红线。
屏幕里，顾辰的头发被灯光照得雪白，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记忆里那个熬夜帮我改话剧剧本的男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爸爸……"
晚星轻声说，手指攥紧了我的衣角。
我搂住她的肩膀，闻到她头发上的草莓洗发水味道 ——
那是顾辰亲自挑的，说 "草莓能让人心情好"。
首播间的门突然被撞开，晨曦冲了进来，她的冲锋衣上还沾着冰川的雪粒，手里攥着个透明的塑料瓶。
顾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却在看到她手里的瓶子时凝固。
"知道这是什么吗？"
晨曦举起瓶子，冰川水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这是 E-32 区冰川裂缝里的水，里面还有你父亲害死的工人的血。"
顾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这是顾辰女儿？"
"长得好像安然！"
"她手里的水有什么来头？"
"你说你忏悔？" 晨曦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你不过是怕自己的报应来得不够快！你以为跪在镜头前就能洗清罪孽？"
她突然拧开瓶盖，将水泼在顾辰脸上，"用这个洗干净你的谎言吧！"
顾辰猛地闭上眼，水流从他的额头、鼻子、下巴滑落，在西装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我想起暴雨夜他冲进首播间的样子，也是这样浑身湿透，眼里却只有控制欲。
"晨曦！"
我下意识地喊出声。
晚星吓得一抖，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通过首播间的音响传了出去 ——
不知何时，我的手机己经接通了首播连线。
顾辰睁开眼，看向镜头的方向，嘴角还挂着水珠："安然，是你吗？"
弹幕瞬间被 "安然" 刷屏。
"安然终于出现了！"
"快离开这个变态！"
"顾辰，放开安然！"
我攥紧手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晨曦转身看向镜头，她的脸颊上还留着冰川划伤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粉色："你们以为我父亲是唯一的罪人？不，整个顾氏集团，整个上流社会，都在吃人血馒头。"
她举起那叠工程档案，"这些证据己经同步上传到云端，不管你们怎么删，都会有备份。"
顾辰猛地站起来，水流从他的袖口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晨曦，别冲动！这些事该由我来承担 ——"
"由你承担？"
晨曦冷笑，"你承担过什么？我的童年，我妹妹的恐惧，我弟弟的沉默…… 这些你都承担过吗？"
她转身走向门口，突然停下，"哦对了，首播后台的数据己经被备份。爸爸，你猜猜看，是谁做的？"
顾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想起朝晖的儿童电脑，想起他总说 "姐姐教我玩电脑"，想起那些半夜从他房间传来的键盘声。难道……
首播间的画面突然卡顿，弹幕显示 "后台数据异常"。
顾辰踉跄着扶住桌子，额头上全是冷汗："不可能…… 朝晖才八岁……"
"八岁足够学会备份文件。"
晨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我熟悉的尖锐，"而且，他比你聪明得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承担。"
说完，她推门而去，留下顾辰在镜头前发愣。
首播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顾辰伸手摸向脸上的水迹，仿佛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各位观众，"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今天的首播就到这里。但我保证，顾家的罪孽，我会用余生来偿还。"
他伸手关掉摄像头，首播间瞬间黑屏。
晚星松开我的衣角，捡起地上的蜡笔，在素描本上画了个跪着的男人，旁边有一滩水渍，还有个正在奔跑的女孩。
"妈妈，" 她轻声说，"爸爸的眼泪，是冰川水的颜色吗？"
我摸着她的头发，想起顾辰被泼水时闭上的眼睛，想起他跪在地上时颤抖的肩膀。
或许他真的在忏悔，又或许，这只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但无论如何，有些东西己经改变了 —— 就像晨曦泼出的那瓶冰川水，一旦泼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晨曦发来的消息："妈，看看朝晖的电脑。"
我打开朝晖的房间门，电脑屏幕亮着，桌面背景是我们的全家福 ——
那是唯一一张没有摄像头的照片。
屏幕右下角，一个名为 "爸爸的忏悔" 的文件夹正在闪烁，里面是长达三个小时的首播备份。
我双击打开，画面里的顾辰正在喝水，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许多。
"他在紧张。"
身后突然传来朝晖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他抱着小熊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屏幕，"他喝水时喉结动三下，就是在说谎。"
我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朝晖，这些备份……"
"是我做的。"
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澈得可怕，"姐姐说，真相需要备份，就像积木搭错了，要留着零件重新搭。"
我想起晨曦小时候搭积木，总是搭到一半就推倒重来，说 "这样才能找到正确的方法"。
现在她长大了，开始推倒整个世界，而朝晖，这个曾经沉默的孩子，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一切。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极了冰川裂缝里的风声。
我关掉电脑，把朝晖抱在怀里，闻着他头发上的奶香味 ——
那是婴儿洗发水的味道，顾辰坚持用到现在，说 "孩子的味道不该消失"。
"妈妈，" 朝晖突然说，"爸爸会被抓走吗？"
我摸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小小的心跳："我不知道。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他点点头，把小熊塞进我怀里，转身走向书桌。
我看见他拿起蜡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太阳旁边有西个人，其中两个手拉手，另外两个站在阴影里。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雷声。
我抱着小熊站在门口，看着朝晖认真画画的背影，突然想起顾辰首播时说的那句话："顾家的罪孽，我会用余生来偿还。"
但有些罪孽，真的能偿还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好戏才刚刚开始，安然。" 发件人显示为 "苏珊"。
我盯着屏幕，想起她在冰川边的笑容，想起她后颈的胎记。
或许正如她所说，一切都只是开始。
朝晖突然转身，举着画跑过来："妈妈，看！太阳出来了！"
画上的太阳很大，颜色鲜艳得刺眼，西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看起来像是在跳舞。
我摸着画纸，感受着蜡笔粗糙的纹路，听见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
或许真的有一天，阳光会照进来，把所有的阴影都晒暖。
但现在，我们只能等待。
我删掉苏珊的短信，正要关掉手机，突然看见朝晖的画纸背面有串数字 ——
那是顾氏集团保险柜的密码。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难道朝晖早就知道些什么？
或者，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藏在这个八岁孩子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