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婚戒坠入冰川》

冰川裂缝在眼前张开,深不见底的幽蓝里浮动着千年不化的冰晶,像极了顾辰每次说谎时闪躲的眼神。

我盯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铂金戒圈上的裂痕在雪光下格外刺眼 —— 那是去年他掐着我手腕夺监控硬盘时留下的。

金属凉意渗进皮肤,我突然想起婚礼当天,他替我戴上戒指时,指尖明明那么烫。

“还给你。”

我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戒指从指间滑落的瞬间,顾辰突然扑过来。

他的手掌擦过我的手背,指尖的温度让我想起新婚夜他给我戴戒指时的颤抖。

那时候我以为这温度能暖一辈子,现在才知道,不过是短暂的错觉,就像冰川表面的阳光,看着热烈,底下全是冰窟窿。

“别!”

他的嘶吼混着冰碴砸在我脸上,整个人踉跄着栽进裂缝边缘。

我看见他徒手去抓那枚坠落的戒指,指腹瞬间被冰刃割开,鲜血滴在冰层上,像撒了把红砂糖。

“顾辰!”

晨曦的尖叫刺穿风雪。

我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用胳膊肘推开。

他的半个身子悬在裂缝外,脚在冰面上徒劳地蹬踏,像只被掀翻的甲虫。

远处的科考队员们狂奔而来,登山绳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抓住我的手!”

我跪在地上去够他,膝盖撞上凸起的冰棱,疼得眼前发黑。

顾辰却摇头,另一只手还在摸索那枚戒指:“帮我…… 把它拿回来。”

他的眼神里有哀求,还有我看不懂的执念。

那枚戒指真的那么重要?

还是说,他拼命抓住的不是戒指,而是我们曾经有过的幻觉?

“疯了吗?!”

我尖叫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在睫毛上冻成冰珠,“命重要还是戒指重要?!”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答案。

对顾辰来说,戒指是 “完美婚姻” 的象征,是他用来证明自己不是父亲那样的 “失败者” 的道具。

他从来都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却把我们都拖进了深渊。

他突然笑了,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戒指里有…… 有我们的结婚日期。”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怕自己忘了。”

雪崩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像一列火车正在冰层下穿行。

晨曦冲过来,用冰镐死死抵住顾辰的腰,她的氧气面罩己经碎了一半,脸颊上的血痂被风雪吹得发红:“妈,拉他上来!”我咬着牙拽住顾辰的西装领带,那是我前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咬着牙拽住顾辰的西装领带,闻到布料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 ——

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说 “成熟男人该用这个味道”。

现在这味道混着血腥味,让我想吐。

我们三人在风雪中僵持着,顾辰的身体一点点被拉上来,裂缝里的风却突然加大,卷着冰晶扑进我们的眼睛。

“松手吧。” 顾辰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戒指卡在哪里了,就让它留在那里。”

他终于肯松手了?

这个控制狂,这个连女儿吃多少牛奶都要计算的男人,终于肯放过那枚象征 “完美” 的戒指了?

可为什么我的胸口这么闷,像有块冰堵在那里,化不开,也咽不下。

“闭嘴!”

我吼道,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腕,“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当年你父亲把工人埋在冰川下的时候,你怎么不松手?!”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太残忍了。

他猛地一震,瞳孔在风雪中收缩成针尖大小,像被人狠狠戳中了伤疤。

可我控制不住,那些被监控的日夜,那些连呼吸都被打分的日子,总得有人来承担。

他愣了愣,接过外套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旧疤痕 ——

那是我抑郁症发作时咬的。当时他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来,他早就习惯了用 “没关系” 来掩盖所有伤害。

那些 “没关系” 像一块块砖,砌成了困住我们的牢笼。

可此刻,看着他袖口的疤,我突然想问一句 “你疼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辰瘫坐在雪地上,科考队医冲过来给他包扎手指。

“疼吗?”

我问顾辰,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有困惑,像个被拆穿谎言的孩子。

医在用酒精棉清理他的伤口,他却摇头:“没你掐我时疼。”

我转身走向首升机,雪粒子打在护目镜上沙沙作响。

晨曦跟上来,把手机递给我:“要看看照片吗?”

屏幕上,婚戒像颗坠落的星星,裂痕里的光蜿蜒成河,确实很美。

“删了吧。” 我说。

“为什么?”

晨曦停下脚步,“这是很好的素材,晚星肯定能画出名堂。”

我望着远处的冰川,那里曾埋葬了三十七条人命,现在又吞了一枚戒指。

顾辰的血在雪地上洇开,像朵正在凋谢的花。

我摘下护目镜,任由风雪拍打脸颊:“因为有些伤口,不该被当成风景。”

首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顾辰被队员扶着走过来,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还带着体温,却让我想起他办公室的真皮沙发 —— 永远整洁,永远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对不起。”

他在我耳边说,呼吸呵出的热气融化了我睫毛上的冰,“关于戒指,还有……”

“别说了。”

我打断他,把外套还给他,“等我们活着回去,有的是时间说对不起。”

他愣了愣,接过外套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旧疤痕 ——

那是我抑郁症发作时咬的。

当时他说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来,他早就习惯了用 “没关系” 来掩盖所有伤害。

首升机升空时,我透过舷窗看见那道裂缝,彩虹己经消失了,只剩下冰面下隐约的反光。

顾辰的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着纱布。

晨曦正在给晚星发消息,屏幕上跳出 “姐姐快看爸爸的笨手” 和一张血手的照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宅保姆发来的视频。

我点开,看见朝晖抱着那只被拆过无数次的小熊,坐在满地碎片中间。

他抬头看向镜头,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平静,然后举起小熊的爪子,比了个 “V” 字手势。

朝晖的眼神让我胸口发紧。

这个曾经连话都不敢说的孩子,现在却能在镜头前露出笑容。

是我们的争吵教会了他伪装,还是他终于学会了在破碎里找出口?

“妈妈,” 晨曦突然说,“你真的要离婚吗?”

我望着她脸上未愈的伤口,想起她出生时顾辰抱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时他连抱孩子的姿势都要查育儿书,现在却能精准说出她每次考试的失误点。

离婚?

我无数次想过这个词,可当它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却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离婚能结束这场噩梦吗?

还是说,会制造新的裂痕?

“我不知道。” 我实话实说,“但至少现在,我想离那道裂缝远一点。”

首升机飞过冰川上空,阳光突然冲破云层,在冰面上投下一片金色。

顾辰睁开眼,指了指窗外:“看,极光。”

淡绿色的光带在天空中流转,像一条正在苏醒的巨蟒。

我想起蜜月时我们在冰岛看极光,他全程举着相机拍照,说要 “记录完美时刻”。

现在他却只是看着,手指轻轻着纱布,仿佛在感受伤口的跳动。

那时的他,拼命想抓住 “完美”,现在的他,终于肯首视自己的伤口了。

可我的心己经冻成了冰川,再也暖不起来了。

“其实极光就是太阳风与地球磁场的碰撞。”

他说,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柔和,“就像我们,互相伤害,却又离不开彼此。”

“或许吧。” 我轻声说,“但碰撞总会产生火花,不是吗?”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春天融化的冰。

首升机开始下降,地面的科考站越来越清晰。

顾辰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纱布上的血渗出来,染红了我的指尖。

他的手很凉,纱布的质感粗粝,蹭着我的皮肤。

这是我们六个月来第一次牵手,却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痛。

原来我们己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在伤痛里寻找微弱的联结。

“等回去后,”

他说,“我想带你去重新挑一枚戒指。”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血和雪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远处的极光渐渐淡了,天空又开始下雪。

我想起晨曦拍的那张照片,裂痕里的光虽然好看,但终究是要消失的。

“再说吧。”

我抽回手,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戒指,而是一个不用监控、不用数据、不用谎言的家。

可这个愿望,比在冰川里找光还难。

顾辰点点头,靠回座椅上。

首升机的轰鸣声掩盖了风雪声,我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

比平时快了些,但很坚定。

或许有些东西正在结束,又或许,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雪还在下,但我知道,总会有停的时候。

首升机落地时,顾辰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后脸色剧变,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 —— 是苏珊。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得可怕:“顾辰,你以为扔掉戒指就能扔掉过去?别忘了,冰川下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在等你。”

苏珊的笑声像冰锥扎进耳朵,顾辰的脸色瞬间惨白。

冰川下还有什么?

是更多的尸体,还是更不堪的真相?

我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去追问。

或许有些真相,就让它永远埋在冰川下吧,至少这样,我们还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