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晨光斜照在《新导演十讲》的书脊上。
安然指尖划过那些烫金字体,突然停在第三本上——
书脊处的索书标签边缘微微,露出底下被覆盖的旧标签一角。
这个细节太过熟悉,就像当年教务处用来掩盖成绩修改的手法。
"安院长,紧急情况!"教务主任的声音在颤抖,身后跟着两位文化局调查员。
为首的男人戴着白手套,正用专业的手法检查书籍装帧。
但当他翻页时,安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他无意识地将小指垫在书页下方——
这是老档案管理员保护珍贵文献的特有习惯。
顾辰的手突然从身后握住安然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一按——
这是他们拍《破茧》时设计的暗号,意思是"我在录音"。
安然会意,故意提高声线:"这套教材的编撰过程都有完整记录,包括每位顾问的修改意见。"
"接到举报,贵校教材涉嫌违背传统美学。"
调查员亮出搜查令,纸张边缘的装订方式让安然瞳孔微缩——
三枚订书钉呈倒三角形排列,间距精确到毫米,和二十年前教务处密封她学籍档案时的手法如出一辙。
书架间传来骚动。
一个戴鸭舌帽的女生正悄悄把教材塞进包里,却被调查员精准地拦住。
课本落地散开,内页在阳光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星月水印——
那是"星辰计划"的标记。
"全部收缴。"调查员打了个手势,助手抬进一个铁皮桶。
当第一本书被扔进去时,安然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火苗窜起的瞬间,顾辰的手指悄悄在她掌心画了个圈——
这是他们约定的"相信我"的暗号。
浓烟中,燃烧的纸页翻卷升腾,灰烬竟在空中组成《惊蛰》的经典镜头构图。
安然将一片飘落的灰烬放进胸前的口袋,正好贴在心跳的位置。
顾辰突然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现在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要把婚戒做成胶片齿孔的形状了吗?"
他展开掌心,里面是从焚烧桶里抢救出来的半页教材,上面印着谢老的名言——
"真正的传承,是敢于打破的勇气。"
"这个您应该认识吧?"调查员从公文包取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安然大学时的分镜作业,右上角用红笔批着"胡闹",落款是谢老飘逸的签名。
安然注意到顾辰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这份作业原本锁在他父亲的书房里。
窗外突然传来无人机的声音。
投影光束穿透浓烟,映出顾辰站在钟楼顶端的首播画面。
他手中举着一个老式硬盘,正在输入密码——"19990512"。
这个数字让安然心头一颤,不仅是顾父忌日,还是她第一次溜进电影学院器材室的日子。
闪回中,年轻的顾辰在值班日志上写着"检修设备",实则教她用了人生第一台专业摄像机。
硬盘解锁的进度条在烟雾中闪烁,首播画面切到二十年前的邮件界面。
谢老标注"绝密"的邮件赫然在目:"《渡口》的长镜头令我震撼..."
而发送日期,竟是谢老公开批评"年轻导演急功近利"的次日。
地动山摇的巨响突然从礼堂方向传来。
顾辰一把将安然护在身下,倒塌的铜像手臂堪堪擦过他的后背。
烟尘中安然摸到他后颈的冷汗,才注意到他西装内衬别着父亲遗留的导演徽章——
从始至终,他都把最珍视的东西贴身守护。
铜像基座裂缝中露出一台老式放映机。
自动播放的画面里,陈明的恩师正在忏悔:"当年我被迫作伪证..."
画面戛然而止,镜头最后定格在铜像右眼——
那颗"流泪"的眼珠里,嵌着谢老珍藏的安然分镜原稿。
风将灰烬卷向天空,在纷纷扬扬的黑色雪花中,顾辰为安然戴上那枚胶片齿孔形状的婚戒。
"最好的镜头永远在后面。"
他低声重复着当年的承诺,指尖擦去她脸上不知是烟灰还是泪水的痕迹。
远处,学生们正用燃烧的教材残页拼出新的星图——
那是谢老未完成的遗作《破晓》最后一镜的构图。